╔☆→—————————←☆╗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双珏佩》作者:桃之幺 文案: 孤愿做明君,谋天下苍生福祉。 暄愿为贤臣,辅佐明君开盛世。 他是他此生最美的绮梦。 他是他此生最僭越的妄念。 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 没有渣攻没有渣受,只有无可奈何的克制,甜虐文,转世有记忆HE,大家见仁见智,如果想看BE请止步最后一章。 年上,谢暄x祁潜。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暄(谢和安),祁潜(齐浅) ┃ 配角:唐天,祁晟,林煦 ┃ 其它: ☆、清平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古风文,段子式写法,大家多多包涵,一次性全都发了,所以喜欢的敲碗求评论。【认真脸】我真的是亲妈,想看后妈的不要戳最后一章哦。   【发宏愿】   国子监内,   一身白衣的夫子笑盈盈地对着端坐在对面的两个男孩子提问,两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敛了稚气。   不过三四岁的男孩一身华服,努力板着自己的脸,一字一顿道,“孤,愿做明君,谋天下苍生。”   大一点的男孩一身青衫,看起来更加稳重温和,“暄,愿为贤臣,辅佐明君。”   太子太傅轻咳了一声,眼角笑出了好看的纹路,“善哉,国之幸也。”   ***   【小无猜】   “暄哥儿,姜美人走了吗?”   一个小身影拽着年长的男孩的衣衫探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庞,谢暄失笑,“你是太子,这么怕姜美人做什么?”   祁潜鼓着包子脸,没有在国子监里面的严肃,反而带着点稚童的天真,“我不喜欢她,她老是喜欢在父皇考问我功课时过来,而且我一闻她身上的香粉就打喷嚏,然后父皇会凶她,然后脾气就更不好了。”父皇老是喜欢问他今天太傅讲了什么,一点点细枝末节都要追究,小太子撅着嘴不怎么满意。   父亲去世的早,几乎没有经历过东西风之争的谢暄不禁哑然,这确实不怎么好说。   祁潜拉着谢暄的手往前跑,“我们去御花园玩,前些日子,大食国进贡一头小金猊,我带你去看。”   两人一路小跑没有带侍从,但是在御花园前遥遥的看到了一串人影。   祁潜不情愿的松了谢暄的手,双手往后一背,小小年纪,却逼着自己走路稳稳当当。   “妾身请太子殿下安。”袅袅婷婷走上前行礼的是一位昭仪。   谢暄微微侧身,避过了这一礼,心思却挂在祁潜身上,别看祁潜个子小小的,但是已经有了储君的仪表,至少在人前是绝对挑不出错的。   “免礼。”祁潜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等到一行人远去后,祁潜板着的脸才有了笑意继续拉着谢暄跟他介绍御花园里新进的小玩意儿。   谢暄看着比他小两岁的男孩,想着比起挑不出错的太子殿下他更想看到这样的阿潜。   ***   【兄弟盟】   “喝这个。”六岁的小太子把一壶果子酒推了过去。   谢暄抿了一口酒发现甜甜的好喝。   祁潜笑眯眯的问,“是不是很好喝?”白皙的脸蛋上也染上了点微红。   谢暄点点头。   虽然是宫宴但是拘束不多,祁潜很快就和谢暄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两个小小的少年,每喝一杯酒还象征性的说些——愿大祁风调雨顺之类的吉祥话。   坐在高位上的皇帝,望着底下的两个小孩,目光有些放空……   “皇上,妾身以为太子殿下年纪尚小,还是找一个母妃抚养的好。”   皇帝凌厉的目光扫向这个目前后宫位分最高的女子,笑容有些冷。   “你是认为,朕,教养太子还不如你们吗?”   女子脸色白了下来,“妾身不敢。”   一壶果子酒,两个小少年一路喝到东宫。   “皇上,要不要去给太子殿下和谢小公子醒醒酒?”   皇帝摆了摆手,“回去吧,难得任性一回,随他们去罢。”以后,多的是无可奈何。   祁潜拉着谢暄拍着自己的胸膛说:“今晚跟我睡。”   谢暄也喝的脸色泛红,摇头,“礼不可费。”   祁潜眼睛一瞪,“私下里,我在你面前自称过孤吗?”   谢暄摇头,除非是正事的时候,不然祁潜和他一向都是随意的。   祁潜把他拽上床,“我把你当兄弟的,你也不能把我当殿下。”   小太子鼓着包子脸强调。   两个贪杯的小孩儿就睡在了一起,时不时抢抢被子,打打醉拳。   ***   【情窦开】   “暄哥儿。”   一个小石子仍在谢暄的脚边,谢暄闻声抬头,看到趴在围墙上的人,阖上书站了起来,整个心都悬了起来。   “太…阿潜。”   “你怎么来了?”   祁潜嘴里还咬着不知道从哪里揪来的狗尾巴草,左右看了看没人,翻身跳进了庭院。   “来救你啊。”   谢暄无奈道:“你又偷溜出宫,小心跟上次一样被罚抄书。”   祁潜一身白衣,因为爬了墙衣服还蹭上了灰,闻言狡黠一笑,“太子挨罚,伴读连坐,既然都出宫了还不如来找你,不然要是我真被发现了你岂不是很冤枉?”   谢暄头疼,祁潜一张嘴还真是能说死人,外面日头太大,拉着他进了书房。   “怎么又被禁足了?”祁潜吊儿郎当,一张漂亮俊逸的脸庞此时活像个痞子。   谢暄摊手,“祖父要我娶妻,我不愿意。”   祁潜也皱了皱眉,“你真要娶妻?我看父皇天天被那么多女人争来抢去脸色越来越黑了。”   “咳…咳咳……”谢暄呛了口茶水,无奈的看祁潜,这种话也就只有这位当朝太子殿下敢说说。   “我也不想娶啊,又没见过又没感情。”谢暄难得孩子气的抱怨。   祁潜幸灾乐祸的笑了笑,“你知道娶妻要怎么做吗?要不我们去看看?”   谢暄严肃的清清嗓子。   祁潜还不了解这位从小长到大的伴读吗?稳重温和是常态,但是温文尔雅之下骨子透着点恶趣味,他要是说不好奇,祁潜才不信。   “太子殿下千金之体,坐不垂堂……”   “停。”祁潜从谢暄桌上顺了把扇子,跟纨绔子弟一样吹了个口哨,“暄哥儿要是不去,就留在这里看画像吧,我自己去。”   “…但是臣愿陪太子殿□□察民情。”   祁潜捂着肚子直乐,看谢暄变脸还是这么好玩。   潇潇洒洒的当着黑着一张的脸的谢老爷子面把谢暄带了出去。   一路嬉闹拌嘴,两人此时仰着脸看着大门紧闭的霓裳阁。   谢暄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好像青楼白天不开门。”   祁潜一摇扇子,做了个深思的表情,“你觉得我晚上能出来的几率有多少?”   “哟,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白天来这里呢?”   两人顺着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身锦衣的男子,祁潜用扇子遮住嘴,悄悄的和谢暄说,“这人比我还骚包。”   谢暄无奈的看了祁潜一眼,太子殿下性子这么活泼真的可以吗?不过祁潜说的也是大实话,他穿的衣服都是宫里做的,就算是便服,料子也是上好的,自带着一身贵气。   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嘛,贵气没看出来,倒是挺像一个拈花惹草的花蝴蝶,看着不讨厌,就是……   “两位是来开开眼的?”青年摸摸下巴。   ……嘴太欠。   祁潜和谢暄对视一眼默契的瞪那人,“才不是。”   “哈,果然是。”那人一拍扇子,笑的得意。   祁潜眼一眯,“阿暄,你有没有看到一只花蝴蝶。”   谢暄摇头,“哪有?倒是闻到一股子脂粉味。”   那人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他刚从后门出来,身上确实粘带着青楼特有的香味。   再一抬头,那两个少年已经走远了。   失笑摇头,两个人年龄看着不大,脾气还真大。   ***   逛花楼计划夭折的太子殿下此时躺在谢暄的软榻上发呆。   “你怎么这么闲?”   谢暄阖上了手里的书。   “我要是不闲,有人该着急了。”祁潜摇头,“当太子真难,不能干不行,太能干也不行,所以就在你这儿躲清闲咯。”   谢暄失笑:“要是你那几个弟弟能干点,你就偷不得闲了。”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人前还会顾虑一下,人后就是百无禁忌了。   “啧,我要是以后有了儿子,绝对不能让其长于妇人之手,天天斗来斗去一点意思都没有。”他自己因为母后身体不好刚生下他没多久就过世了,自己也很早就被立为太子,看不上这种后宫争斗。   谢暄想到那几位殿下的品性也是摇头。   祁潜扫到一旁的架子的卷轴盘腿坐了起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谢暄想要拦他却不如他手快。   一会儿功夫就看到祁潜把画像摊了开来。   片刻后,捧着肚子笑瘫在了软榻上。   谢暄摸摸鼻子略微有点窘迫。   “……我怎么知道阿暄你…有这种爱好。”   谢暄瞪了他一眼,看了卷轴也有点想笑,“混说什么?把婚事定下来又不是马上要成亲。”   “但,也不至于找那么多女…童吧?哈哈哈,我不行了。”祁潜没有形象的在软榻上打滚。   “这样实在看不出来以后能长什么样,要不盲着选吧。”   谢暄摇摇头,“所以我才不肯答应,实在是看不下去。”   谢暄今年刚刚十七,谢家家风严谨,对于族中子弟约束甚严,所以谢暄至今也没有通房的丫鬟,青楼妓馆更是没去过。   谢暄是谢家长房嫡子,十四岁一首赋诗让谢才子之名响彻帝都,让他成为多少小姐暗暗钦慕的对象,再加上是太子伴读,前程似锦。祖父一说要给谢暄议亲,媒人都要把谢家的门槛踏平了,这次祖父拿来的画卷多是世家的千金,出身教养都是顶好的。只不过年龄上就微妙了,多是金钗豆蔻之年,更有甚者不过□□。所以祁潜才会笑成这样。   祁潜左看右看,最后遗憾道:“还没有我好看。”   谢暄心跳落了一拍,盯着阳光下祁潜的五官,阳光下的祁潜如一块上好的美玉,长眉入鬓,一对狭长的双眼有着薄薄的双眼皮,眼珠是浅浅的琥珀色,清澈见底,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会觉得这是个单纯的少年,嘴角阖上时微微上翘,笑起来分外开朗,可是不笑时,被这样看上一看有种似笑非笑的打怵感。十五岁的年纪,有些雌雄莫辨,只不过揉进骨子里的贵气却不会让人产生错觉,还未及冠,散落的头发衬得这人有些活泼……   “看傻了?”祁潜挑了挑眉。   谢暄失笑,“确实都没有阿潜好看。”   祁潜像被猫踩了尾巴一样全身的毛都炸开了,被噎住了好半天才气哼哼道:“算你有眼光。”   谢暄眼中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扬手把这些卷轴都收到了花瓶中,却是不打算再看了。   两人就这样聊的有的没的,什么后宫的前朝的风俗的志怪的甚至还下了一盘棋,到了太阳快下山时,祁潜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走到门口时,突然说了一句话,“阿潜,你若是不愿意现在议亲,我可以和谢老说一声。”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但是若你有心仪的女子,我希望你能在我还是太子时娶亲,我不愿…你也被皇位所累。”   谢暄嘴角弯了弯。   话中之意两人都懂,当祁潜登基为帝时,谢暄必然就是天子近臣,加上他的才能,祁潜必定会将他放置重要的位置,那时候谢暄要是再娶妻,祁潜就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东西,但谢暄之于他是唯一的朋友,他不想拿帝王心术去衡量自己的朋友。   “不过。”祁潜声音轻松了几分,“你好歹要找个比我好看的女人,否则岂不是太没面子?”   谢暄送他出门,“自然不会,阿潜也未必找到比自己好看的女子,有你陪我,我怕什么。”   祁潜:“……”现在说他忤逆犯上还来不来得及?   “对了,你的扇坠是不是碎了?”谢暄问,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祁潜,“不知道能不能入太子殿下的眼。”   祁潜接了过来,摸了摸下巴,“这不是你的传家宝?”是谢暄从小带到大的玉佩。   谢暄望天,摸了摸耳朵,“我随便说的,你小时候不是想要吗?”   “啧,那我就却之不恭啦。”祁潜确实挺稀罕这块玉的,上面玉佩自然的纹路勾勒出一个暄字,不过谢暄说过一次是传家宝,祁潜也就没再要过。   谢暄有些嫌弃的赶着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太子殿下。    ☆、破阵子   【霓裳阁】   “…找到没?找到没?”   “砰。”   正在拨算盘打算打烊的人被惊得抬起了头。   只见两个少年按着门,喘着粗气。不对应该是一个少年,年长的那一位已经及了冠。   只是好生眼熟,青年拿起一旁的扇子支着下巴回想着。   等到外面的官兵的声音越来越远。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噗嗤”笑出了声,二人天之骄子,何曾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是你们?”青年摇了摇扇子,终于想起来了。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贸贸然闯进人家的店里,却没打过招呼。   谢暄拱手道:“在下谢暄,字和安,叨扰兄台了。”   祁潜也草草地拱了拱手,“祁…齐浅。”   谢暄好笑的看了眼祁潜,这假名起的也太草率了,不过正是因为草率,没人往那方面想过。   “唐天,字无。”   谢暄挑挑眉,这名字比祁潜的假名听起来还不靠谱。   祁潜脑子转了转,“你之前见过我们?”   唐天笑的嚣张,“小弟弟不记得了?”   谢暄:“……”怎么会有这么嘴欠的人?   “哦…你是花蝴蝶。”祁潜很少出宫,很快就记起来了,嫌弃的看了眼这人身上的品味。   唐天垮了一张脸,“相逢即是缘,还是你想让我把你交给官府?”   祁潜撇了撇嘴,“店家,要好酒好菜。”   唐天也是性子开朗的,两人看起来仪表堂堂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交友也有个特点,文人讨厌之乎者也的迂腐之徒,武人讨厌只会使傻力气的蛮横大汉,面前这两人更偏文一些,但是却是公子如玉,坦坦荡荡。   祁潜对他来说,就是个小孩子,让厨房做了几道菜把珍藏的酒拿出来,算是交个朋友。   几杯酒下肚后,祁潜也收起了之前被嘲笑的敌意,这人性子挺有趣的,不仅请他们喝酒吃饭还只字不提之前他们被追捕的情形。他看人很准,这人虽然看起来风流浪荡,但却阅历丰富,尤其是民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说不定这次还真需要这人帮个忙。   谢暄和他想到了一起,两人对视了一眼,谢暄掏出一个香囊,“请问唐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唐天放下酒杯,接了过来,打开香囊捻出来一点在鼻尖下嗅了一嗅。   坏笑的挑起嘴角,“所以,你们那次之后就没去过青楼了?”   祁潜眨眨眼,这两个有什么关系。   谢暄扶额,这位唐天还真是喜欢撩猫逗狗,但是连太子爷都逗上了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祁潜倒是没生气,“所以这个香囊是花街里面留出来的?”   唐天也不逗这二位了,“嗯,里面的香料多少有点催情的成分,一般好人家的女子不会用上这些的,二来,这绣法,是青楼里面流出来的,普通人家一般不会绣这样的图案。”   祁潜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过宫里的小宫女,也问过自己麾下的一些门客都没有收获。   谢暄倒是有几分了然,祁潜手下的门客多是青年才俊,年纪也都不大,年长的老臣若是问他们,要是说了不是明白着说我混青楼妓馆么。   唐天从袖口拿出一方手帕,上面有类似的图案,祁潜和谢暄嘴角都不约而同的抽了抽。   唐天也不多话,不问他们问来干嘛,只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默契十足的二人。   祁潜叹了口气,看来这事真的要他们自己查了。事情的起因在于,一位阁老死在了家中,可这事巧就巧在祁潜拜访完曹府之后,第二天凌晨就被发现死在家中。曹岳仁是两朝老臣了,曹家也是名门望族,甚至还有一个女儿在宫中当妃子,曹岳仁一死,曹家虽然不敢明着指摘太子殿下,却拐弯抹角的说是有人记恨曹岳仁才让他惨死家中,什么曹家门厅森严,能瞒过所有人闯进去的不多云云。偏巧祁潜之所以拜访曹岳仁就是因为在早朝之上曹岳仁驳了太子殿下的提议。   祁潜百思不得其解,他自然没有记恨曹阁老,虽然曹岳仁一些思想陈旧了些,但是他还是想去听听这位老臣的真实想法,也没有觉得曹岳仁身体有问题啊,拍桌子还是很有力气的。但是曹家偏偏觉得曹岳仁是被杀害的,还不给验尸,一验尸曹贵妃就哭天抹泪以头抢地,对皇帝哭诉自己老父亲死了都不能安宁……皇帝被吵的头疼挥挥手干脆下旨让太子督办,找出真凶,让曹阁老得以入土为安。   这道旨意让很多人傻眼了,太子最可疑,皇帝却让太子督办。祁潜却是比别人都了解他的父亲的,虽然看起来风流了点,后宫多了点,但是在这个权利之位侵淫了多年,怕是一早就看出这事就是冲着他来的。   祁潜自然和谢暄一起开始调查,但是却在开始的两天,几乎什么都不顺利,刑部尚书是曹岳仁的学生,祁潜连看个尸体都要被三推四阻的,他自然可以拿出太子的架子,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实在容易落人话柄。   最后和谢暄一商量决定得私下自己查,这个香囊就是两人潜进停尸间从尸体上摸出来的,只不过没做过贼的两人灰头土脸的被追了一路,这才误入了唐天的酒楼。   晃了晃酒杯,祁潜突然笑了,“既然唐兄一直遗憾我们没去过青楼,不如唐兄做东?请我们去开开眼?”   谢暄皱了皱眉:“阿潜怎么可以如此胡闹。”声音却听不出责怪只有宠溺。   祁潜睁大眼睛看像唐天问道:“不可以吗?”   唐天大笑,“行了,你们别一唱一和的别给我下套了,我带你们去逛逛。”   “不过,你的名字是哪个字?”   祁潜站了点酒,在桌上写下“齐浅”两个字。   唐天摸摸下巴,总觉得这个字并不适合当男子的名字,尤其是这种富家公子。   不过也就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   唐天换了身适合寻欢作乐的衣服就带他们上了帝都最大也是他们上次没进去的霓裳阁。   祁潜眼睛都转不过来了,可是开完眼界后,就是嘈杂腻歪,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味多少让他有些难受。   谢暄走在他的身侧,微微护着不让别人撞到祁潜,有时候还会拿袖子帮祁潜遮挡一下。   唐天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一看就是融入骨子的习惯,摸摸下巴,有些微妙啊。   进了包厢里,唐天叫了几个姑娘,他和老板娘有几分交情,聊了几句回房间时就发现里面一片混乱。   一个姑娘想往祁潜身上靠,祁潜皱皱眉想躲,谢暄看起来也是一脸不赞成的模样,反而冷落了旁边打算喂他酒喝的姑娘。   唐天一摇扇子,不禁失笑,“你们这是来逛窑子的吗?”   祁潜轻咳了一声,点了点桌子,“坐那边,别靠过来。”别说还挺有威严,不过青楼的女人什么人没见过,拿手帕掩着唇笑道:“小哥儿第一次来吧?别这么害羞么。”   谢暄莫名的觉得这个和祁潜调笑的女人看的不太顺眼。   完全忽视了身侧举着酒杯哀怨的看着他的风情万种的女人——这位公子怎么这么没有情调啊……   唐天摇摇头觉得没眼看,坐过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祁潜和谢暄对视了一眼,觉得还是直来直去的比较好。   祁潜从钱袋里抛出一锭银子,“姑娘,跟你们打听点儿事儿。”   来青楼确实是不少来打听消息的,姑娘没接银子,有些事情她们不一定能说。   谢暄从怀里掏出之前的香囊,递过去,“两位姑娘,劳烦看一看,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吗?”   坐在祁潜身边的女人接了过去,仔细的翻了一下,又嗅了嗅香料,递给了另一个姑娘,两人对视了一眼。   “公子想打听什么?”姑娘起身福了福收了银子。   “这个香囊的主人是谁?”   “是柳叶的。”女人把香囊的里子翻了出来,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柳叶瓣。   “我们想见她。”   女人愣了愣,笑倒在桌上,“公子,来青楼见女人是要点牌子的。”   唐天轻咳掩住笑意,“那我们点这位柳叶姑娘。”反正这二位肯定是不差钱的。   另一个女子怯生生道:“柳叶姐姐这些天不见人的。”   祁潜看着谢暄眨眨眼——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   “为什么?”谢暄问道。   “这……”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都不太愿意说。   祁潜又抛出一锭银子,“那就给我们带个路。”   唐天撇撇嘴,财大气粗,还有小小年纪还真不知道客气。   等他们到了一个屋子面前里面传来幽怨的琴声。   “悼亡曲……”谢暄喃喃道。   唐天瞅了他一眼,这位有礼貌的看起来好像懂得挺多的。   “柳儿姐姐,有两位公子想找你。”   里面没有人应,但是琴声确实绵绵不绝的传出来。   谢暄拱了拱手,“劳烦两位姑娘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两个姑娘福了福身,看起来不太想走,不过瞅着祁潜一脸的不耐烦,还是离开了。   祁潜又敲了敲门,眼珠子一转轻声道:“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   咚的一声,房里的曲子戛然而止,琴弦断了。   片刻后门被打开了,一个眼角有些泛红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三人一同进了女子的闺阁。   还未等他们坐下,女子急切道:“请问公子……”   祁潜谢暄对视一眼,谢暄拱了拱手,“姑娘,我们是曹公的故友。”   “曹公…真的……”话未说完,女子眼底又滚上了泪花。   “姑娘节哀顺变,我们来是想问明曹公的死因。”   柳叶的脸又浮上了凄苦,“曹公对我很好…虽然我与曹公并无男女之情,曹公请我去也只是听我弹琴,但是他对柳叶有救命之恩,若是二位公子能让曹公明目,柳叶知无不言。”说罢,缓缓跪了下来。   祁潜打量了一下这位女子,一身白衣,发髻上插了一朵白花,未施粉黛,一双哭肿了的双眼。他不禁想到曹家那位贵妃娘娘哭的时候还不忘梳妆打扮心里就不禁冷笑,血缘至亲还比不过一个烟花女子重情重义。   “你起来说话。”祁潜虚扶了一下柳叶姑娘,示意谢暄发问。   “姑娘仗义。”谢暄从怀中又掏出了那个香囊,“请问姑娘,这个香囊你可认识?”   柳叶的眼泪又簌簌而下,“这…这是我前天夜里,放在曹公怀里的。”   “放?”祁潜皱了皱眉。   “曹公每次接我去弹琴都是在夜里,那天我在曹公那弹完琴后走到一半,发现琴谱落在了他的案台上,我回去取时,发现曹公已经睡下了,然后我拿了琴谱离开前把这个香囊塞到了他的怀中。”   唐天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不认识祁潜,但是却听过谢暄谢和安之名,他以为是谢暄领了差事来查案子,问道:“需不需要我回避?”   没想到祁潜却无所谓道,“无妨,唐兄若是有什么高见也可以提出来。”   唐天挑眉,好像碰上正事了这小子就正经了不少。   他也不客气问出自己心中疑惑,“冒昧问一句,为什么姑娘会把香囊留下。”   柳叶的眼睛又红了,“其实……那天曹公很开心,说了不少话,也是临时把我叫过去的,他说的一些我听的不太明白,临走前给我一笔钱却告诉我不用再去了。”   “曹公是不是知道他自己会……才这样安排?”柳叶声音有些急促,联想起自己第二天就知道他的死讯,手指扣紧了手绢“不会…当时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   祁潜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有些出神,为什么曹岳仁不让柳叶再去了呢?   这也是谢暄脑子里的不解,“姑娘能否回忆一下曹公当晚说过了什么。”   柳叶蹙眉,犹豫道:“什么百姓之福之类的……对了,曹公说这句话之前突然问了我个问题,他说你觉得治理一个家需要一个才高八斗的人还是需要一个能体恤下人的人。”   祁潜手上一顿。   谢暄也是闪过一抹惊讶。   “我当时说,自然是体恤下人,既然是家,家人觉得幸福才是好的……然后曹公就很开心。”柳叶顿了顿,“其实曹公第一次来找我听琴时就愁在心头,经常说时运不济之类的话。”   柳叶看三人都不说话,有些紧张的问,“莫不是这些话给他惹来了杀身之祸?”   祁潜脸上多了一分郑重,“曹公给姑娘的东西能否给我一看?”他本以为是和曹岳仁结仇的被人借题发挥,没想到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柳叶片刻后拿来了一张银票。和银票叠在一起的还有一张纸片。   “这是?”谢暄问。   “这是我当时回去拿的琴谱。”   祁潜出于好奇接了过去后,有两张纸片,伸手捻住后,先展开了一张看了上面的蝇头小字。   “嗯?这是我的琴谱,那另一张是什么?”柳叶看着那种纸片后蹙起了眉头,她得知曹府出了事后便没有心思管这些了,故而一直没有打开看过。   祁潜看向宣纸收起了吊儿郎当,他的直觉告诉他也许曹家人翻天覆地找的东西就是这个,小心翼翼的展开,祁潜的眼神划过一道阴沉,手也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阿潜?”谢暄担心,他能感受到祁潜内心的起伏。   祁潜阖上眼睛,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下一秒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祁潜拿下灯罩,那张纸就在烛火之下燃为灰烬。   “小兄弟,你这是?”唐天讶异。   谢暄脸上则写满了担心。   祁潜站了起来突然对柳叶姑娘拱了拱手,无视所有人的惊讶,“姑娘帮了我大忙,但有所求,祁必定竭尽全力。”   柳叶连忙回礼也是一副惶恐无所适从的模样。   祁潜想了想道:“我帮姑娘赎身,再加上这笔钱,姑娘可以找到一个好人家。”   唐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不好问,插嘴说,“就算不嫁人,拿这些去开个琴楼,也没人再敢为难姑娘。”   说话间门外想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里面有三位公子,怎么只有一位姑娘伺候着呢?”   祁潜挑挑嘴角,起身开了门,“老鸨,不打紧,我们是来买香的。”   谢暄也笑了,“是啊,都说柳叶姑娘的香调的好。”   唐天也不禁暗道两人聪明,这个老鸨肯定是刚刚那两位姑娘叫过来的,就连他之前也以为二人是冲着香囊去的,这事只要柳叶和自己不说,没人知道他们问了什么。   老鸨也是愣了愣。   “劳驾给我介绍一下这有什么好香呗。”唐天摇了摇扇子。   老鸨拍了拍手,“我还怕柳叶怠慢了三位公子,不过公子可找对人了,柳叶是我们楼香调的最好的。”   说完一扭一扭的给了他们一份竹简。   祁潜指了指一个叫留情香,“这是。”   老鸨拍了拍柳叶,“柳儿去拿留情香给公子看看。”   柳叶擦了擦脸上的泪花,她看得出来这两位公子一定是知道谁害死的曹公,流落风尘这么多年,谁心里怀了什么心思她还是能猜的八九不离十的,这三位公子眼里都没有坏心。   拿出一个盒子,挑出了一点香。   “为什么叫留情?”谢暄问道,他和祁潜对视了一眼,这是香囊里的香。   “这个香味留的久,哪怕沐浴七天都不会散掉。”柳叶轻声解答道。   祁潜想了想,“这个给小爷拿一盒。”七日不散,宫里养了一只嗅觉最敏感的大狗,他已经猜到是谁在幕后,但有了这个他就能知道是谁亲自动的手了。   为了避免老鸨起疑,谢暄还问了不少香料的用处,杂七杂八的也买了不少。   祁潜指了指第一位的香料,“这个是什么?”   “这个呀,这个叫焚情香,是最昂贵的香,但是这个也是卖的最不好的香。”   “哦?为什么卖的不好?”祁潜多了几分好奇。   “这种香用料昂贵,卖的不好是因为他的效果,这个香的全名叫焚情入梦香,就是说点了这个香后人犹如梦境之中,但是却不至于神魂颠倒,偏偏清醒了之后人会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对于想要迷情的人来说,这个并不够用。”老鸨也笑,“来我们这儿不会有人花大价钱买这种香的。”   三人点点头算是开了眼。   唐天看着远去的软轿好奇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柳叶小姐最后开门了。”   祁潜有些感慨:“那是曹公墙上挂的诗,老爷子觉得郁郁不得志。”文人出身,自然更看重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二皇子,却没想到这位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其实事情再简单不过,有人想利用曹岳仁的死推到太子身上,虽然不能一击必中但是却能有碍太子的声望,再斩断太子的左右手,那副画是曹岳仁的一副练笔的画。却被凶手放在了他的床头。却没想到被出现的柳叶误打误撞拿走了被伪造好的证据留下不起眼的香囊。   “暗一。”   一个黑影跪落在地:“回殿下,墙上的卷轴的谢字上确实有一点隐约的血迹。”没了那幅宣纸画,卷轴上的血迹就变得牵强,所以至今没有人提出来。   “……烧了给曹公罢。”   “是。”   祁潜穿了一身白衣,打算去给曹岳仁上一柱香。   老爷子一生终于看透一回,却因为这个明白却遭了毒手。   临死还要被人利用一回,曹家不可能没有人做内应。好在有一个忠仆,为了曹岳仁的名誉咬紧牙关不肯说出老爷请妓子弹琴的事,有位姑娘还记得替曹岳仁戴孝洗冤……   老爷子,一路走好。祁潜躬身拜了三拜。   被他烧毁的那幅画赫然画的是朱雀桥乌衣巷。   敢动谢暄,他和二皇子不死不休。   ——————————————————   ※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李白   ※乌衣巷:乌衣巷是晋代王谢两家豪门大族的宅第。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乌衣巷》刘禹锡   这里二皇子是想影射太子和谢暄。    ☆、蝶恋花      【流水觞】   “今日不醉不归。”唐天开了一坛子好酒。   祁潜浅尝了一口,挑眉道:“好酒。”   “哈哈。”唐天有几分得意,“能得齐小弟的一句赞赏,说明这酒真的好。”   距离那次逛青楼已经过了月余了,三人再次聚在唐天的酒楼中。   唐天好玩,还真的带着祁潜谢暄逛遍了帝都大大小小的酒楼食肆,祁潜嘴最挑,能得他一句赞的实在不多。   谢暄摇头失笑,御膳房养出来的舌头能不刁吗?   酒喝上了就打开了话匣子,祁潜好奇的问,“唐没有,你的表字是谁取的?”   唐天挑挑嘴角,“我自己取的。”   不待二人做反应倒是自报身世,“我是十八岁的时候被赶出家门的。”   谢暄低头抿了一口酒。祁潜微微有几分讶异却也什么都问问。   “你们俩啊,也太无趣了,我还等着你们追问呢。”唐天摇摇头。不过,对他的脾气,不问人伤心事,好人品。   祁潜撇了撇嘴,也不再客气,“那你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我喜欢男人呗。”   祁潜被酒呛住了。   谢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手中的酒杯微微一倾。   “你不是逛窑子的吗?”祁潜皱了皱鼻子。   这回轮到唐天被呛住了,一脸无语,“你的重点会不会错了?”接着摊手,“其实还有家里姨妈太多,每个都去吹吹枕边风,老头子气我,我也不待见他,就出来了。”   “我去霓裳阁是听琴的听琴的。”   “那你们呢?”唐天碰了碰杯。   谢暄还有些怔怔,祁潜指了指他说:“这位是谢大才子,谢阁老的嫡长孙。”   唐天也有些惊讶,虽然谢家家规森严,但是一个嫡孙少爷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祁潜拍了拍谢暄的手,有些疑惑他为何发呆。皮肤相触间,谢暄只觉得细微的触动涌上的了心窝,喜欢男人啊……   “我?不说也罢,注定子承父业,以后大概要娶自己不喜欢的人,在那个大宅子里困顿一辈子。”说话间手下意识的摩挲着扇坠,就是谢暄那一年提前给他的生辰礼物。祁潜很喜欢,温润的玉上天然的纹路勾勒出一个暄字。这是他和谢暄两人的默契,比如说祁潜生辰时,谢暄会单独给他准备一份有意思的礼物,不用上交库房不用在大庭广众被大声报出来的。   谢暄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酸,三岁大的小孩路都没有走稳就要摆出太子的架子,当寻常人家还在磨着爹娘讲故事听时,他的阿潜已经要被告诫要把天下担在自己身上。他的阿潜?谢暄摇摇头,不过都是痴心妄想。但是就算是百般回避却也敌不过想要安慰祁潜的心。   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谢暄突然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祁潜愣了愣,两人好像自从十岁时就再也没有牵过手了,嘴角的自嘲也散了。   谢暄仿佛终于清醒过了想缩回去时,祁潜反握了回去,他母后死的早,父皇没空,除了谢暄哪个敢这样握住他。   唐天倒是举了举杯,“怕什么,大不了跟我一样浪迹天涯,男儿何处不能容身,何必吃那份祖产。”   祁潜看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不符合年龄的无奈。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暄哥儿,我们也好久没喝过酒了,今日…不醉不归。”   再握下去就不合规矩了,可谁都不愿意先放手。   祁潜用左手举杯和谢暄的杯子碰了碰。   也不知道是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是醇酒醉人,桌上谈笑风生,桌子底下的手谁也没先松开……   ***   【昏罗账】   唐天整个人也是打着摆子:“谢兄,我隔壁还有一间屋子,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歇下来。”   谢暄点点头也不跟他客套,把身上的醉鬼,往自己身上靠一靠就往唐天指的房间走去。   但是当看到只有一张床时,谢暄也无奈了,不过他也喝多了,祁潜又不肯放开他的手,迷迷糊糊的把他往榻上带,祁潜腰间的玉佩和谢暄的腰带缠在了一起,两人都跌到了床上。   谢暄拍了拍祁潜的脑门,祁潜才安份下来,他望着帷帐突然笑了。   好像记得他们还小的时候,两人去参加御宴,结果祁潜偷偷摸摸的偷了一壶酒出来,自己又被爷爷带在身侧,等两个小玩伴相见时,祁潜已经喝的脸色绯红,看到他就傻傻的叫他名字,就要扒自己的衣服,说青色的比黑色的要好看。那个时候自己被闹的不行就是拍了拍他的脑门,以下犯上了一回。   谢暄撑起身子,看着面如红玉的太子殿下,又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手收回来时,指尖却舍不得的多停留了一会儿。   阿潜……   床铺的帷帐因为刚刚两人的动作散落下来,屋子里的昏黄的灯光,透着罗账摇曳不停,都说祁潜能装,其实一直跟着祁潜的谢暄又何尝不能装呢?那些深藏于心的心思一股脑儿的在这个只有两人的空间里再也不受控制涌了出来。   只可惜,我们都不是唐天,我们谁都任性不了。   盯着祁潜沾染着酒香的唇瓣,谢暄低头虔诚的轻轻一吻。   仿佛蝴蝶在昙花上扇了扇翅膀。   房间里的烛灯灭了,谢暄身旁的人睫毛轻颤,收紧了掌心里的手,十指连心,那么算不算我们心心相印了一回?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账。——《虞美人》   ***   【帝王家】   “殿下,方才臣偶遇了四殿下。”   祁潜手中的羊毫写完最后一个字放在笔架上。   看了看一到宫中就特别守规矩的谢暄忍不住磨牙,不过磨了十多年也就习惯了。   “他说什么了?”   谢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四殿下问臣妹妹有无婚配。”   祁潜目光暗沉,谢暄的妹妹是他的庶妹,但是因为姨娘死的早所以一直养在谢夫人膝下,四皇子是想娶谢暄的妹子?但是,以谢暄妹妹的身份根本做不得皇子正妃,而四皇子的两个侧妃都已经定了,那就只有侍妾了……   谢暄的妹子就算是庶妹,也是养在嫡母身前,谢阁老名正言顺的孙女,四皇子简直欺人太甚。   “你给你妹妹议亲吧。”   谢暄抬头看祁潜。   祁潜手在背后攥紧了:“这月中旬有一场御宴,我担心祁汶会当众提出来。”   这些年他的处境有些微妙,他父皇身体不太好了,自己门下聚的又都是些青年才俊,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些老臣开始紧张,就想着扶植别的皇子上位,好歹能挣个从龙之功。他心里有气却不能有大动作,不然第二天就有人到他父皇边上吹耳旁风。   他和父皇感情不算差,但是父皇心思重,尤其是涉及皇位之事,自古皇帝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连着身边的人这几年也韬光养晦起来。导致他这些不省心的兄弟一个个心思都活络了,之前二皇子的事就是一个引子。   可是要给祁潜的妹妹议亲,大祁朝的风俗,父亲早逝,兄长未娶亲就给妹妹议亲是不吉利的。   殿内一片寂静。   祁潜突然笑了,“干嘛苦着一张脸,你妹妹还小你这个当哥哥也问问小丫头有没有心上人,真要祁汶娶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在我面前说出来了。”   祁潜拍了拍谢暄的肩,手不知道是不是无意,松开时拂过他的头发。   “相信孤,没人能欺到谢家的头上。”在宫外吊儿郎当的少年此刻却显得格外的靠谱。   “殿下,我不是在担心谢家,我是担心……”   祁潜眨了眨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他们闹腾去,迟早有清算的那一天。”敢随便就对两朝重臣下手,这笔帐他父亲不算,他也会算在二皇子身上的、   谢暄走出东宫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那个有些寂寞的身影。   有些东西不是想不要就不要的,阿潜若不是太子,他可以不争,但是阿潜两岁就被封为了太子,他不争就会死,而且跟在他身后的世家为了他赴汤蹈火折了多少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若祁潜不是天子,他不坐那个位置,那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所以有些东西就是这么无可奈何,情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条死胡同。   给小妹议亲吗?   ***   “谢公子。”四皇子拱拱手。   谢暄起身行礼,“见过四皇子殿下。”   “不知道你妹妹可有议亲?不过我听说谢公子也没有成亲怕是妹妹也没有议亲吧。”   祁潜摇了摇酒杯,“四弟是看中谢阁老的长孙女了?”   祁汶轻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兄见笑了。”只是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惊讶,他以为祁潜不会为了这么小的事情出头的。   “四弟也到了该娶正妃的时候了,不过四弟要是真心喜欢谢小姐不如和大长公主商量一下。”意思是想娶人家可以,迎进来当正妃,你小子肯吗?自己和谢家的关系,他的四弟是疯了才会把一个正妃的位置给谢家人。   祁潜接着说,“那日乞巧,大长公主看着谢小姐投缘,把她要了过去给郡主作伴,说是要亲自给谢小姐挑个好人家。”   祁汶脸上的笑也耷拉下来,“皇兄不也没纳妃吗?”   “汶儿。”皇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让在场的皇子心中皆是一惊,太子是储君,他们是皇子,祁潜是兄长他们是弟弟,祁汶这话问的僭越了。   谢暄低声对祁潜道:“谢过殿下。”   祁潜把糕点往他那边推推,意思是我们谁跟谁。   谢暄心中的担心放下了,抬头时却对上了皇帝审视的双眼,心下微微一惊。   祁潜也抬头冲着自家父皇笑了笑,举了举杯。但是身子坐的歪了点,从皇帝的角度却是看不到谢暄了。   祁晟挑了挑嘴角,脸上的纹路明显了一点。   喃喃道:“还是像我多一些?”   旁边的上了年纪的公公躬身说,“老奴觉得太子殿下是皇子中最像皇上的。”   祁晟叹了口气,“当皇帝的都要薄情寡义,若是早知如此……”又摇了摇头。   早知如此,为了江山社稷,他还是会选祁潜。   二皇子喜欢诗词歌赋远胜过百姓福祉,心毒手段却又不够,三皇子身子骨羸弱,四皇子不成大器。   只不过当年选祁潜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人多抱了抱他,也因为只有祁潜扯了那人的头发,逗得那人哈哈大笑……   那人说,他与你有父子之缘,叫祁潜可好?潜龙在渊,大祁需要一位仁德君主了。   ***   【断签缘】   “谢兄,祁小弟,怎么这么巧?”唐天摇着扇子出门就见到了两人。   “唐兄。”   祁潜撇嘴,电灯泡,“唐没有。”   唐天愣了愣,哈哈大笑。“祁小弟,多日不见越发活泼了。”   谢暄无奈的摇头,祁潜平时都是稳重的,只不过在他面前会真性情一点,然后唐天是第二个例外,只不过这个真性情里面包含了一肚子的坏水。   “你们要去哪里?”   “城郊。”谢暄笑道,今天休沐,他带祁潜出来逛逛,自从二皇子被迫闲赋在家后,皇帝身体越发的不好,朝堂上的气氛一触即发,祁潜好久没有放松过了。   “诶,你们也是去找大和尚的?”   祁潜和谢暄对视一眼,眨了眨。什么大和尚?   “你们不知道?城郊新来了一个云游的大和尚,每天只见三个有缘人,每人可以求一个签,听说铁口直断,准的不能再准。”   祁潜来了点兴趣,不过还是嫌弃的看了唐天一眼,“你会信?”   谢暄也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   “哈哈,二位果然了解我,不信但是可以去看看嘛。”唐天神秘兮兮的挤眼睛。   谢暄无奈,你是想去砸场子的吧。   不过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太子殿下,心里一软,去便去吧。   唐天看着兴致勃勃的祁潜有些好笑,“谢兄,你这小兄弟像是出来放风的。”   谢暄看着祁潜的侧颜心中微涩,朝堂上气氛日渐紧张,皇帝又经常因为身体原因罢朝,几个皇子暗地里活动越来越多,怕是快要变天了。   他相信祁潜能顺利继位,那祁潜继位后的他们呢?   他有时候会替祁潜伤心,有一个可以活的自由自在的性格,却偏偏被束缚在了那个笼子里,只能选择对的,不想选择想的。但是站在一个普通的百姓官员的角度上想,祁潜比他任何一个弟弟都适合做皇帝,因为他除了一颗皇宫中千锤百炼的心外,还有一颗热爱生活的赤子之心。大祁马背下打天下,□□太宗皆是武人出身,皇帝是近些年才不折腾,如果是祁潜继位或许大祁终于后出现一位仁德君主。   就像曹家,祁潜把事情跟皇帝汇报了,皇帝说既然是害你的,就随你处置,祁潜最后也没有对曹家做什么,除了曹岳仁,曹家不少人都站在二皇子一派,但是祁潜说,“给曹公留点名声留点后代吧,有些人才是罪魁祸首。”   唐天摇了摇扇子,这两人好像比之前还要近了一点,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这条路不好走。大祁朝不兴南风,一些偏远的地方甚至会把这个定成罪,这二位看起来都是大家出身的,真的有这个勇气抛开所有吗?   三人就这样一路闲聊直城郊的寺庙里。   “万佛寺?”   唐天啧里一声,“真是有勇气,皇家寺院才叫千佛寺吧?”千佛寺对外开放的只不过因为皇家每次上香都去那里,久而久之就被传成了皇家寺院。   谢暄也是无奈摇头。   祁潜倒是兴致勃勃,已经敲上了门,歪头道,“说不准比千佛寺的老和尚灵一些。”   谢暄忍笑,还真敢说,千佛寺的老方丈在祁潜很小的时候,就摸了摸他的头说,“此子乃大祁之福。”   小祁潜还不怎么买账,嘴角抽抽道:“大和尚你是算命的?我父…亲说算命的都是骗人的。”   方丈哈哈大笑,“他说是骗人的,是因为验证了,但是他不想相信,更何况给他算命的可不是我。你和你父亲命盘相似,要不要听一听你的命?”   小祁潜一扭头捂住耳朵,顺便跟追过来的谢暄说,“暄哥儿,把耳朵捂住,老和尚要骗人。”   方丈看到他还掐了掐手指,“那个大一点的小朋友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命盘?”又看向祁潜,“你真的不想知道?或许你比你父亲的命要好一些。”   谢暄把祁潜拦在身后,瞪着大和尚。   结果那个大和尚拍手直乐,“有趣有趣……”   谢暄在祁潜扭头跑开时,慢了一步问道:“为什么说阿潜命不好?”   大和尚笑眯眯道:“你听到了我刚刚说他比他父亲命好一点的话?比那小子有悟性。”   小谢暄不说话,心里一阵子不舒服就像自己曾经养过的小兔子被欺负了一样。   大和尚神神秘秘的说,“其实也不能说不好,自古帝王的命格都是类似的,真龙庇佑,大灾大难自然不会发生,只不过他们父子两人太过执着了。”   谢暄心里一惊,这个大和尚知道阿潜是太子,心里先信了一半,抿了抿唇道:“有什么办法破解吗?”   大和尚摇摇头,又问,“想不想知道他比他父亲命格好在哪里?”   “记住……”   ……   “暄哥儿。”   谢暄猛的回神,怎么突然想起来多年前的事情了。   祁潜碰碰他,眨眨眼,“愣什么神,要不要去跟那和尚问问姻缘?”   谢暄心里一紧,突然想到当年老和尚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可惜老方丈已经圆寂了。   “走啦走啦。”祁潜扯他的袖子。   那边唐天已经和那个和尚攀谈上了。   唐天撇嘴,“大和尚你灵不灵的?”   无尘看了一眼唐天,“阿弥陀佛,施主亲缘淡泊但却是有福之人。”   唐天撇撇嘴,“哇,我亲缘淡泊你还说我有福气。”   “阿弥陀佛,施主今世没有亲缘之福,却有贵人相助,一生平安顺遂。”说完老和尚又打了个稽首。   唐天倒是来了几分兴致,“我求……”本来想问财运可是看到身后的二人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求姻缘。”   大和尚把签筒推给他,“施主请。”   唐天摇了几下就散落了一支签。   大和尚一看笑了,“大吉。”指尖一摸解签道:“无名轩里无名缘,妙手丹青赤子心。”   唐天歪头看和尚嘴角抽了抽,“大师,我是求姻缘,又不是求医问药,妙手丹青跟我有半铜钱关系吗?”   无尘大师摇头,“佛曰,不可说,施主既是有福之人,便多做有福之事。”   唐天到一旁嘀咕那两句话。   谢暄双手合十对无尘行了一礼。   “大师…我问情。”   祁潜忍不住侧目了一下,忍不住站的近了一点。   大师抬头看他,“不求姻缘?”   谢暄摇头,伸手摇了摇签筒。   掉落下来的也是大吉。   唐天暧昧的看了看谢暄和祁潜,正要打趣,谁知和尚下一句话却是——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施主好自珍重。”   “不对啊,大和尚,这分明是大吉之签。”谢暄锁着眉头,却又似乎早有所感,反倒是唐天先跳了脚。   “顽石,没有悟性。”   唐天望天,和尚都是这种调调吗?又不做和尚他要悟性做什么。   “这位施主问的是情,大吉是因为施主所念之人与施主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情深不悔,但是施主应该也明白,有情无缘,施主若是今天求的是姻缘,这怕是大凶之兆。”   谢暄闭了闭眼,垂手站在一旁,唐天用扇子敲了敲他,“别这么丧气,说不定不准呢。”   祁潜坐了下来,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张脸色没有一丝笑意,半晌才道:“我问……”   “阿弥陀佛,施主人中龙凤,所求之事自念于心,不必说与老衲听。”   谢暄的神色复杂,这个大和尚多少有点本事,祁潜,可不就是人中龙凤吗?   祁潜双眼微阖,摇了几下,再睁开眼睛掉出来的确是大吉之签,只是再往下看,签身的一半断掉了。   大和尚脸上似喜似悲,“阿弥陀佛。”   祁潜指尖摸了摸断裂的位置和熏黑的痕迹,果然如此吗?情深不寿……   唐天搔头,任谁看都知道断签是不吉利的。   只是——“大和尚,你还挺高兴的。”   “老衲是悲公子之悲,喜天下之喜。”   祁潜沉声问,“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阿弥陀佛,施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知天易逆天难,所以佛门中人从不给逆天易的人卜卦解命,因为……”   “……因为逆天的代价是难以填补的。”祁潜喃喃的接道,这是他父皇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祁潜定了定神又问,“刚刚那位公子的签——”   大和尚用极低的声音道,“阿弥陀佛,那位公子的劫数但在施主的一念之间。”   大和尚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今生缘,来世续……”之后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唐天离开时慢了几步,问,“大和尚,什么样的人才是逆天易?”   “施主确定想知道?”和尚眼睛依然是阖起来的,转着佛珠。   唐天撇了撇嘴,快步跟了上去。   唐天看着从寺庙出来就魂不守舍的祁潜,“齐小弟,你也别往心里去,那个和尚神神叨叨的,不一定准的,不过你求的是什么?”   祁潜摇头,“他是准的,我…也是问情。”   ***   “师傅,那两位公子看起来好难过哦。”   “你还看得出来难不难过?”   小和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他们的眼睛,真的好难过哦。”   大和尚叹了口气。   “师父,他们在难过什么?”   “有情人不能相守,甚至不能说出来,自然难过。”   小和尚又拽着大和尚的衣袖问,“那师父,什么是天下之喜?”   大和尚宠爱的揉了揉小和尚的头,“百姓安居,没有战乱便是天下之喜。”   “可是,这和那位公子有什么关系?”   “那位公子不占前程,不卜国运,问苍生不信鬼神,便是大祁之喜。”   小和尚似懂非懂也学着他的师父对着三人离去的方向拜了一拜。    ☆、玉楼春   【少年游】   “喜欢吗?”   谢暄怀里抱了一只脚被扭伤的雪白的小狐狸。   祁潜也好奇的摸了摸他的耳朵,“真呆。”他们是从一个坑里面把它救出来的。   谢暄摸了摸它蓬松的尾巴,“要不要抱回去养?”   祁潜摇摇头,“算了,这么呆,抱回宫里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什么眼睛一转,“放了它吧,说不定会来找你报恩呢。”   谢暄望天,蹲下来把一步三回头的小狐狸放跑了。   祁潜大笑,“看吧,说不定晚上就变成美人回去找你了。”   谢暄无奈看他,“我们一起救的,怎么知道它找我不找你?”   “走不动了。”祁潜坐在溪水边瘪嘴,顺便表示斗嘴没有赢不开心。   谢暄失笑,“我背你?”   祁潜不客气的跳上了谢暄的背。   太阳西下,天气倒是不热,顺着小溪走别有一番风情。   “我是不是很沉?”   谢暄勾了勾他的腿,“不沉。”   “不想回去。”   “那就多玩一会儿。”   “阿暄陪我。”   “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字?”谢暄侧头问。   祁潜盯着他的侧颜嘟囔道,“我都没有字,而且你那些太学的朋友都叫你的字。”本来谢暄是不需要去太学的,但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和未来的朝臣打成一片,祁潜还是把他扔了过去。   “你可以皇上给你取一个。”   “才嫑,都没有人叫。”这语调和小孩子有一拼。   “我叫阿。”谢暄笑的温柔。   “阿暄,我可能等不到及冠的那一天了。”   谢暄一愣,“你是说……”   祁潜摊手,“父皇不肯吃药。”   “御医不是说日渐好转吗?”祁暄皱眉,这可不是小事。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身体好转,不如说是心情好转。”   谢暄打趣道:“不是当皇帝都想长命百岁吗?”   祁潜叹了口气,“父皇说,想长命百岁的人是有留恋的人和事。”   “我以为……”谢暄疑惑。   “我也以为父皇是对权利看重的人,不然也不会有天武二年的那场战争了。”   谢暄不语,在他的印象中皇上是个好皇帝,但是皇上最让人诟病的是继位第二年的那场战争,穷兵黩武,虽然最后赢了却也国力大伤。他对皇上多少有些提防,其中很大的一个理由就是,几个皇子和谢暄的年龄相差都不大,最小的四皇子也不过比谢暄小两岁。   小两岁……   “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有皇子公主出生?”   “嗯?”祁潜一个晃神,“你该不会想说我父皇不行吧?”这话说得调笑,但是祁潜也蹙起了眉头,父皇子嗣虽然不多,但都很健康,再加上后宫一直充盈,也没有人劝谏过皇上多去后宫走走。也没人有那个胆子去怀疑皇上不行吧,再加上储位早就定了下来,贸然劝谏容易得罪祁潜。   “呃,这是个问题。”   谢暄摇摇头,“算了,好不容易出来了,不谈这个。”   祁潜突然捏了捏谢暄的脸。   谢暄一个踉跄两人差点滚作一团,谢暄把祁潜放了下来,祁潜脱了鞋子撩了撩溪水嘴角坏笑,“手感不错。”   谢暄耳根子微红,“别跟唐没有学。”   “哈哈,你还说我混叫,不过现在唐没有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心上人。”祁潜皱了皱鼻子。   “挺好的。”   祁潜别过头,“……我就说我这辈子最讨厌大和尚,父皇说了都是…骗人的。”   谢暄突然揉了揉祁潜的头。   祁潜睁大了眼睛看他。   “准才好,好歹还有上面的那个大吉。”   祁潜耳根子有点红。   上脚踹他。   结果一下子被谢暄捞住了湿漉漉的脚丫子。   祁潜贵为储君,除了习武和出宫外,就没自己走过几步路。   脚底白皙细嫩没有半点茧子,谢暄眼睛弯了弯,握住了就不肯撒手。   清风徐徐吹过,溪边的两人,一个脸色绯红一个笑的温柔。   ***   【文生斗】   “都说谢暄是帝都第一才子,我看也不过如此嘛,不会是看着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封的吧?”   “啧,读书人求学问不求利禄么,谢暄无非就是个功名利禄之辈,你们和他计较什么,说他是才子都辱没了读书人的气节。”   唐天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了皱,“谢兄不生气?”   谢暄淡笑,“他们在意我,说明他们不如我,没什么好生气的。”   旁边的祁潜已经把杯子捏着嘎吱嘎子响了。   旁边的几个人越说越过分。   祁潜霍地站了起来。   “阿潜?”谢暄微惊,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吧?   祁潜扬扬下巴,“你们几个不也是读书人吗?都说书呆子嘴皮子碎,我看果然如此。”祁潜走进几步用扇子敲了敲手掌,“你们是不是说谢暄贪图功名利禄?”   “哼,不做学问,只知专营。”几个书生梗着脖子喊。   祁潜的脸寒了下来,难道大祁未来的栋梁都是这种人吗?   “你们是来参加科举的?你们不求名利参加科举做什么吗?”   旁边性子急的书生已经站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参加科举是为了百姓社稷。”   “啧,暄哥儿,看明白了吧?这群人就是嫉妒你招惹太子殿下的喜爱。”   祁潜敲了敲桌子,“技不如人,非得学那些后院的娘们拈酸吃醋,我看你们也不用考了。”   一楼大堂响起一阵哄笑,谢家一直都是积德行善,几代都是重臣清官,谢暄有才华又懂礼貌,普通的百姓老早就觉得那几个人说的刺耳了。   唐天也觉得畅快,“谢兄,别说齐小弟正经挺霸气的。”   只有谢暄默默扶额,太子说话这么接地气真的好吗?是不是被唐天带坏了。   那边的几个从地方考到太学的学子被祁潜激的面红耳赤。   已经嚷着要比试了。   祁潜咧了咧嘴,“行啊。”   还是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书生拱了拱手说是他们的不对,想给谢暄赔个不是,比试伤和气。   结果另外四个书生不同意,祁潜也是唯恐天下不乱说比就比。   争论半天最后定下来比琴棋书画。   那几个书生倒是很精明,比诗词他们对上谢暄没有胜算,但是比琴棋书画就不同了。四个人打算轮番上阵。   结果祁潜指了指自己,“是我跟你们比,你们想和暄哥儿比先赢了我再说。”   谢暄心中微暖,只是还是忍不住扶额,太子殿下,真的睁眼说瞎话好吗?祁潜只是不喜欢,不代表不会也不代表不好。   唐天有点紧张,低声问,“齐小弟没问题吧?他会吗?”   谢暄失笑,祁潜在宫外混不吝只是因为可以不用摆着架子了,他的本质依然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大祁储君,大祁王朝未来的君主。   第一场比的是画,对方指定了画酒楼里的人,谢暄唯一担心祁潜的就是这一局,画是最能体现人感情的,但是祁潜平时不算不喜欢作画,对上对方难免有些吃亏。   底下已经开始开赌盘了,祁潜虽然是谢暄的友人但是实在没有人认识,而对方四位都是江南来的才子,赌局直接一面倒。   唐天冲着赌档喊,“五百两纹银,赌齐浅。”   谢暄也笑,“再加五百两。”   下面的赌局立刻就不同了。   祁潜回头对他们笑了笑。   回头就蘸了蘸墨汁开始作画。   等祁潜画好了对方也画好了。   祁潜纸上的赫然是坐在树下看书的谢暄,仿佛能看到清风拂过,树叶打着旋儿,树下青年温润如玉,看到画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份安宁,接着忍不住赞叹一句画中的青年好相貌。   比起对方画的是酒楼里的人,虽然画的逼真,却少了一份意境。   祁潜挑挑嘴角,他是讨巧了,可是对方也有同伴,你不画自己熟悉的怨谁。   唐天摇头,腹诽道你画中蕴含的感情对方就是再手足情深也比不了吧。   第二句比的是书法,唐天拱了拱手站出来说,“在下酒楼一直没有名字,二位提个字吧,若是写的好,我直接挂出去。”   说罢回到位置上对谢暄低声问,“齐小弟会赢吧?我可不想挂那个书呆子的字。”   谢暄嘴角含笑点了点头,手边放的是那轴画卷。   祁潜打了个响指,“唐没有,我要你的那块匾。”   唐天拍拍手叫下人搬了过来,为了公平起见也给对方搬了一块,反正他也不差钱。   对方的书生皱了皱眉,这题不仅考书法还考文采,这名字若是取得不好听,也赢不了。   祁潜连宣纸都没用上,直接大笔一挥就在牌匾上面挥墨而就。   唐天看了之后大笑,“齐浅你可真够深藏不露的。”   祁潜写出的大字潇洒大气,比起对方写出规整的字恐怕这个更得唐天心意。   ——无名轩。   对方书生拱手,有些不太服气“无名何解?”   他取的是八宝斋。   祁潜挑了挑嘴角,“唐兄字无,洒脱任性,再加上……城郊大和尚批的签,无名轩里无名缘…唐没有,满意吗?”   唐天也想起了那个大和尚的签,他不欲提起是因为自己两位好友的签并不好,但确实他和他家的小郎中就是在这个酒楼里因为一件乌龙至极的事认识的……   对方书生显然不太服气,他和唐天并不认识,这人就是占便宜。   祁潜倒是不以为意,“这局算和局如何,我为好友题匾,占了个便宜。”   楼下观战的一些人禁不住叹少年大气,而且那手字写得确实漂亮。   祁潜又想了想,对谢暄招了招手。   从他的钱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谢暄眉头微动,压低声音道:“殿下……”   祁潜斜了他一眼,“你叫我什么?你叫我殿下就把那副画还给我。”   谢暄摇头赶紧改口。   “怕什么,又没人认出来。”   祁潜掏出一块玉牌蘸了蘸墨,印在了左下角。   唐无好奇,“这是什么。”   左下角像是一个古朴的游蛇,勾勒出一个有溪水的谷地。   谢暄扶额,赶紧保存好吧,这算不算赐字?那个玉佩是祁潜小时候自己设计拿来玩的私印,取潜龙在渊之意。   第三局比的是琴。   祁潜嘴角噙着冷笑,就是这个人第一个开始说谢暄不是的,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比琴比的是斗琴,两人一起弹琴,开局时对方弹的是阳关三叠,他弹得是平沙落雁,苍凉的琴曲让众人早就感受不到江南的春意。   祁潜调子一转,接着就是高昂恢宏的场面,众人仿佛看到无数士兵铁蹄踏在西北的边关之上,雄壮的号角擂起了战鼓——   “砰”的一声,对方书生的琴弦断了。   “我…认输。”书生颓然道。   祁潜摸了摸下巴:“你们谁和我下棋?”   “我来!”   唐天啧了一声,“那是苏城棋艺最高的,我看齐小弟不爱下棋,行不行啊。”之前他和谢暄对弈时,祁潜就是一副懒洋洋提不劲的样子   谢暄倒是对着那人递了一个怜悯的眼神。   摆好棋盘后,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懂棋的人都直摇头,祁潜下的没有章法,唐天觉得自己都比他下的好。   倒是谢暄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还把茶点往祁潜那边推了推。   “你不担心吗?”唐天用扇子遮着小声的问。   谢暄清了清嗓子,“我从来不跟阿潜下棋。”   唐天笑的有些猥琐,“可是你那么宠他,哄哄他就好了。”   谢暄默然了半晌,看着他,“宠?”   唐天发现自己失言了,打了个哈哈,“不是吗?”   谢暄头疼,“你误会了,我说不和他下,是因为跟我下棋,他下不过瘾。”   祁潜也皱了皱鼻子,“下不过瘾。”   唐天指了指棋盘,“你确定?”   谢暄有些怜悯的看着志得意满的书生,对唐天说,“我小时候跟他第一次下棋,然后……”   “然后,有人哭鼻子了。”祁潜一心二用,笑嘻嘻的说。   谢暄耳根子有些红,“只是不开心,没有哭。”   祁潜比了几根手指头,“我哄了三天才哄好。”   旁边看棋的人都打了哈欠,这棋怎么都看不出门路来,要说祁潜不会下棋吧,可是对方根本没占到便宜,要说祁潜会下吧?棋局没有套路和章法可言。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祁潜仍是时不时和谢暄说几句话,落下一个棋子后,祁潜敲敲棋盘问,“认输吗?”   旁边的人一片哗然,书生也哼笑,“明明要输的是你吧。”   祁潜挑挑嘴角,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落子的速度开始变快了。   谢暄望天,这是祁潜的习惯,在他准备收网之前都会问上一句,这人要倒霉了。   再看旁边的唐天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摇着谢暄的肩膀,“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祁潜看了过来,对着唐天按在谢暄肩膀上的手眯了眯眼。   唐天干笑着把手放下,醋劲还挺大。   不过刚刚那一眼,有一点点霸气侧漏的感觉,齐小弟这人还真是捉摸不透。   不过唐天更好奇的是——那一眼,齐浅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对谢暄的感情?   那边下棋的书生颓然的握着棋盘,咬牙切齿的盯着祁潜。   祁潜嘴角弯了弯,“不是问过你,要不要认输吗?”   谢暄补充了一句,“所以说阿潜下棋没朋友。”   又接着说,“他不跟你下是有原因的。”唐天邀请过祁潜下一盘玩玩,祁潜拒绝了。   谢暄指了指自己,“我和他下了十多年,也还是赢不了,这和棋艺没关系,他不跟你下是把你当朋友,不然一盘下来要么就是你憋屈要么就是他不过瘾。”祁潜下棋下的是心眼,你根本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祁潜弯了弯眼,看着对方四个垂头丧气的书生又看了看谢暄,一脸求表扬。   四位书生对视一眼对谢暄道歉。   谢暄拱了拱手,“切磋而已,四位不用放在心上。”   祁潜扯了扯谢暄的衣袖,“走了,有时间在人背后碎嘴子,不如多看看书,多想考功名的目的。”   最后几句嘀嘀咕咕不过那三人都听到了,叹了口气,“是我们坐井观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望二位兄台见谅。”   那头的祁潜已经拽着谢暄去看卖糖果的铺子了。   “刚刚那位仁兄叫什么?”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茫然。   旁边的一些围观的人也好奇,那位少年好面生,可是看起来和谢才子又很熟的样子。   唐天脑海里也划过一丝疑惑,皱了皱眉头,也跟了上去,他要去买几个好玩的东西去哄他家的小郎中。 ☆、如梦令   【状元郎】   唐天撑着窗框边喝酒边看着祁潜,第一次看到祁潜是一个人的时候,还真的有点不习惯。而且没了谢暄后,总觉得身上的气场不太一样。   唐天摇摇头,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不习惯一个人喝酒的祁潜。   “齐小弟,今天放榜,你不陪着谢暄,来我这儿喝酒?”   祁潜看了他一眼,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你担心谢暄考不中?”唐天摇了摇扇子。   祁潜摇摇头,“他会考中的。”   说完扬手指了指远处。   接着就是敲锣打鼓的声音传了过来,唐天趴在木栏上望去。   远远的就能看到谢暄坐在高头大马上。   “嚯,谢兄是状元?”   祁潜笑眯眯的点头,一点都没有惊讶,却也没有特别喜悦的感觉。   “齐小弟,你怎么了?莫不是担心谢兄中了状元,皇上会把他招为驸马吧?”   祁潜低头,看了看杯子的酒。   入仕入仕,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不能像现在一样了。   “话说回来,谢兄为什么现在才考功名,按他的水平早几年考也是一样的吧。”   祁潜看着窗外有些发怔,“…因为我。”   唐天眨眨眼睛,声音有些艰涩,“不会是他不想考科举是因为你们的…事?”   祁潜愣了眨了眨眼,“我们的事?”   看着唐天难得有些窘迫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他之前不考科举算是被我连累的。”太子和皇子不同,若今天皇帝没立太子,他让谢暄进官场百利无一害,但是前两年他一直韬光养晦的情况,谢暄这种身上被打上太子标签的人贸然入仕一定不会顺畅,谢暄也不愿意有人利用他给太子殿下添麻烦,借着祖父不愿他过早入仕的由头一直一拖再拖。   “我们的事,我们就是一起玩到大的好友,也只会是好友……唐天,我很羡慕你。”祁潜声音很低,被越来越近的锣鼓喧天盖了过去。   祁潜站了起来,趴在栏杆上看高头大马上的状元郎。嘴角一挑,掏出一个东西往下砸去,顺便吹了个口哨。   谢暄仰头,下意识的借住迎面飞来的物件,拿到手上却发现是个淡青色的香囊,再看看无名轩二楼的祁潜此刻对着他笑的开心。   把香囊揣到怀中,又忍不住摸了摸,心底叹了一口气,他的太子殿下究竟知不知道送香囊是什么意思啊。   等到队伍走远,谢暄的背影再也看不到的时候,祁潜笑着看对唐天说,“唐没有,我以后可能很难再来了。”   唐天挑眉,“你要离开帝都?还是要当闺秀?”   祁潜大笑,“你这人真有意思,也算我们没白结识一场。”说完舀出一个小木笛给他:“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对着这个小木笛吹上一吹。”祁潜又歪了歪头,“算了留个纪念也行,你有事去谢府找谢暄也是一样的。”   “如果以后我和谢暄真的……到时候一定请唐兄吃喜酒,不过你也知道大和尚的签,如果以后谢暄成亲那么你也不用难过,肯定谁也没有负谁。”   说完祁潜说,“再给我一坛好酒让我带走。”   唐天嘟囔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来抢酒喝的呢?”话是这么谁还是叫小二把珍藏的好酒拿了上来。   在祁潜踏出门槛前,唐天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是谁都没有负谁?”   祁潜笑了笑,指了指他家那位采药归来的小郎中,“好好过日子,喜欢不代表能在一起,你上次问我的那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唐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祁潜,他听到一句消散在风中的话,“如果你和一个人在一起,可能会导致他的危险?或者说你的离开,会导致无数人可能因此丧命,你会这么做吗?我想了很多年,都没有两全的方法。”   祁潜拍了拍怔怔的唐天,“好酒我收下了,有缘再会。”   唐天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觉得少年的背影有些寂寞,没了谢暄的祁潜也没有往日的跳脱和任性,此时稳重的步子却让他像一汪寂寥的海水……   唐天想他认识的那个齐浅不是此刻这个让他觉得有些陌生难以把他当小孩看待的齐浅,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想他和那样的齐浅再见面了。   ***   【定情佩】   这些时日,帝都的官员出来喝花酒的都少了些,唐天带着他的小郎中听着寻花阁的老板说着最近的变动。   “为什么?”唐天好奇的问,他陪着他的小郎中回了趟老家。   老板娘小心翼翼的说,“你不知道吗?皇帝病重,太子监国,现在那些官员都卯着力气在太子面前露脸,免得太子殿下真的登基那天清算他们。”   唐天挑了挑,那他那个刚考上状元的好友岂不是马上就要换一个人效忠了?不对,谢暄本来就是太子的人,唐天失笑,只是不知道齐浅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过他了,好像真的跟他说的一样消失了。   ***   “谢老,这是在忙什么呢?”祁潜一身华服好奇的问忙忙碌碌的谢阁老。   谢阁老一抬头,马上行礼,“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祁潜用扇子轻轻一扶,“谢老快请起,你们这是扫尘呢,阿暄呢?”   谢阁老看着祁潜长大的,也不见外,叹气道:“谢暄那小兔子崽子在屋子里左挑右选,就是挑不中一个媳妇儿,殿下您去帮他挑挑吧。”   祁潜手里一紧,心里空落落的,“是吗……孤去看看。”   谢老继续说,“殿下有没有看到谢暄的一块玉佩?老头子这左找右找也找不到,这可怎么办才好呀,暄儿又不肯说放在哪里了,唉。”   “什么玉佩?孤那里玉佩很多,谢老爷子若是……”   “诶,老臣哪能要殿下的东西,是谢家每人出生之后都会由长辈赐下的一块玉佩,是由□□皇帝赐下的一块大玉璧当籽料雕刻而成,当初赐下时□□就说给谢家每个出生的小孩都雕一块。”老头子有点着急:“这事很多人都知道,谢家子嗣成婚都会给把这块玉交给对方姑娘,也算是当家主母的象征,暄儿这么糊涂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不见了呢。”   祁潜把扇子藏进袖子里,声音有些微颤,“玉佩是长成什么样子的?孤派人去找找。”   “额,暄儿的玉佩上面花纹巧的是就像一个暄字。”   祁潜微微阖了阖双眼,心里的喜悦过后却是入骨的酸涩,指尖在袖子里摩挲着谢老爷子口中的重要的玉佩。   信步走入谢暄的院子,就看到青年皱着眉头看着卷轴。   谢暄看到祁潜过来,先是面上一喜,起身行了一个礼。   祁潜没形象的坐了下来,“行了,别行礼了,过来坐。”   “殿下。”   祁潜看了看他,谢暄好久没叫过他阿潜了,不怪他,有些东西身在皇家他最清楚不过了,只是他还是想听他温柔无奈的叫他一声阿潜。   “看什么呢?”祁潜轻咳一声,展开一副画卷。   和四年前不同,画卷里的人再也不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是一个个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了。   谢暄把画卷卷了起来,按住他还要再看的手。难得一回的强势。   祁潜望进他一双眸子里,没有喜悦,只有望不见底化不开的悲伤。   有些哂然的笑了笑,靠着软榻上,“喏,你这有没有好看的扇坠,送我一个呗。”   祁潜拿出扇子,把玉佩解了下来。   “殿下……”谢暄拳头在背后攥紧了。   祁潜笑了笑,把玉佩揣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别哪天被我碰坏了,就……再也没有了。”祁潜望着庭院里的一方天空,羡慕的看着飞过的大雁。   树叶沙沙的作响,庭院里的两个人,坐着的人看着躺着的人,而躺着的人看着天空,旁边散落了一堆谁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画卷。   ***   【一樽酒】   “听说没?太子要大婚了。”   “娶的是哪家小姐?”   “好像是陈将军的孙女……”   唐天支着下巴说:“你是为情所困还是来找我喝闷酒的?”   谢暄苦笑:“他要成亲了啊。”   唐天挑了挑眉:“谁?齐小弟?”   谢暄一饮而尽杯中酒,眼中的掩饰不住的难过。   唐天皱了皱眉,其实他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会是死局?在他看来真的不能在一起私奔就好了,谢府也不止一个公子,齐浅听他们聊天时也说有兄弟姐妹,哪里又差他们这一个。   旁边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唐天问,“他是挑的好日子?和太子大婚撞到一起?”   谢暄轻咳了一声,笑容发苦。   站起身从袖子里摸出一封请柬,“我也要成亲了,这是我喜宴的请柬,唐兄若是有空就去,若是没空也没关系。”   唐天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他的背影仿佛和祁潜那天的背影重合了,是不是有些事情真的是无能为力?   如果遇上别的人,或许唐天会很看不上,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可顾忌的事情,可这两个人偏偏却说不出口。   唐天收回目光看着谢暄杯子里氤氲开来的一点血迹,突然感受到了那两人内心说不出的悲恸。   ***   【焚情香】   谢暄这些天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着高中那天皇上说的话,半卧在病榻上精神却很好的皇上,多少有些托付后事的意思,倒是不避讳自己走了之后如何如何。   而且还多事的问了一句——“谢阁老跟朕说你的家传玉佩不见了?”惊了他一身冷汗。皇上还说了——“君临天下的滋味就是高处不胜寒,没有人陪伴的滋味朕不想让潜儿尝,你会陪着他吗?”没等自己回答皇上说了那天的最后说了一句话——“朕给你赐婚吧,让他怨怼朕也比怨你好。”   谢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虽然心里一直知道祁潜不可能不成婚,不可能没有子嗣,自己想要不成亲也很困难,但是真的当这天到来时,心里突然空了一块,皇上他肯定知道了,比起废黜祁潜或杀了自己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缕淡淡的龙涎香钻进了他的鼻翼,谢暄迷迷糊糊睁眼时,印入眼帘的是一袭红衣的人,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窗外的月光下,来人肌肤雪白,谢暄没有叫也没有说话,或许这是在他的梦里,不然,为什么他的阿潜会穿成这样?   “公子,我是来报恩的。”   谢暄头疼,捏了捏鼻梁,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阿潜的脑袋上是不是长了两个雪白的耳朵?   “谢公子那天放了我一条生路,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你叫什么?”谢暄觉得自己也是傻的可以,哪有问梦里的人叫什么的?   那人莞尔,“小浅,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谢暄指尖绕上了他的乌发,“犹到梦魂中,我大概只有在梦里才能和你靠的这么近……”   或许因为月光,或许是在自己的梦中,他的阿潜…显得格外的诱人。   小浅靠的很近,谢暄嗅着他头发上的味道,“你报什么恩?”   小浅笑了,再一挥手头上的耳朵不见了,“公子记不记得那日救了我。”   “是…吗?”谢暄脑子不太清醒,满心满眼看到的都是他的阿潜。   小浅坐在床边,拿出了一壶酒,和一对合卺杯。   “公子,愿不愿意和小浅…结发为夫妻?”   谢暄喃喃道:“阿潜。”   对方权当他答应了扯着他要拜天地,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红色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   谢暄怔怔的跟着他一起动作,突然想到,这算不算和他的阿潜拜了堂?突然也来了兴致,就算现实中没有办法,有个梦去回味一生也是好的。   拉着小浅的手坐在了床边,对方对他突然的主动有些微讶,不过很快哧哧的笑了起来。   谢暄用拇指蹭了蹭他嘴角熟悉的弧度,“一样的…你果然是来报恩的,那就让我的梦再久一些。”   少年眼睛里闪过一片晶莹,很快别过头倒了两杯酒,声音有些发闷,“你喜欢叫阿潜,那我就叫阿潜。”   谢暄摇头,名字有什么关系,总归是自己的梦境,梦里的人他没有认错就没有关系了:“叫我和安。”   四目相对见,谢暄看见了滑落腮边的泪,用拇指抿掉了,“别哭。”   “小浅是高兴。”   两人酒杯微微相对,各自喝了杯中的半杯酒,然后交换杯子,喝掉了彼此的半杯酒。   谢暄牵过他的头发和自己的发丝绾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相爱两不疑。”   少年笑了,覆了上来,“下面应该是洞房花烛夜。”   谢暄看着阿潜的眉眼,低头吻了上去,倾尽了他这么多年的相思。   床下散落的两件大红的衣服,雕花大床上红浪翻滚,谢暄压着少年,吻着他雪白的脖颈。   少年的手攀附在他的背上,却克制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翻身坐在谢暄的身上,酡红的脸看着身下的人,主动的上下律动,高昂的颈部可以看到汗珠顺着下颌划过颈部的结节处……   谢暄眼底淡红,扣紧他的细腰用手勾住他的脑后压了下来,“阿潜,我…爱你。”   随着两声错落的闷哼,淡淡的麝香弥漫在整个房间。   少年脱力地躺在他的怀里,用指尖描摹他的眉眼,“暄…和安……我爱你。”最后一声随着谢暄阖上眼睛消散在房间中。   ***   真是春宵苦短,谢暄苦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四肢却不愿从梦中苏醒。   “公子,今天不上朝。”   谢暄皱了皱眉,“是殿下出什么事了?还是…皇上出事了?”   书童摇了摇头,“我这就给公子去打听打听。”   谢暄点了点头,两个十几岁的丫鬟进来给他洗漱。   “呀,公子!”   谢暄还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回神问帮他梳头的胖丫头,“怎么了?”   胖丫头鼓着脸,“公子,你这怎么断了一节头发。”   谢暄皱眉,“你说什么?”   胖丫头指了指鬓角后的一断头发,“公子,你看这里断了。”   谢暄不语,让丫鬟先下去,想了一会儿打开香炉挑了挑里面的香灰,嗅了嗅。   ……狐狸报恩吗?   ——————————————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少年游》晏几道    ☆、鹊桥仙   【贺新郎】   “太子殿下到。”   正在行礼的新人顿住了。   谢暄心中跳快了几分,两日前太子大婚,谢暄在宫宴上大醉了一场,他记得开始是太监把他搬去他以前住过的偏殿,到了后来他却在醉眼朦胧中却看见了祁潜,也是醉的不轻。   太子大婚,休沐三日,他已经两日没有见到祁潜了。皇上不知道上疼儿子还是刻意不想让两人相见,把自己的大婚定在了第三日,可是殿下还是来了,谢暄惴惴不安,这几日相思和酸楚萦绕在他的心头,想见却更不希望他看到自己和别人拜堂的模样。   祁潜身着赤色常服被人迎了进来,摆了摆手,“免礼,孤就是来讨杯喜酒喝的。”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果然谢暄就是受太子器重。   祁潜深深的看着朝思暮想的人,一身红衣衬得人玉树临风,就算脸上没带笑也被红袍沾染了几分喜气。   到底是为什么要过来呢?终究是不甘心,放心不下吧。   祁潜举了举酒杯麻木的看着拜天地的那两人,听着喜娘高唱的婚词,撑着脑袋笑了,傻子,好好拜堂,看自己做什么。   祁潜和谢暄的眼神空中对上了,谢暄突然想到了那夜梦中旖旎,那时的阿潜也是这样看着自己说——“和安……”   祁潜站了起来,还是别留在这里给谢暄添堵了,走上前几步,把手里的一杯酒递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孤惟愿和安平平安安,福寿绵延。”   谢暄看着杯中只有一半的酒,心里一颤,若是那日他们没有去城郊呢?若是没有求签呢?若是没有信大和尚的话呢?   祁潜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杯中的酒。   和安和安,比起相守,孤更愿你平安喜乐。   ***   【临终言】   “父皇。”   祁晟咳了几声,精神却是不错,但祁潜知道这多半是回光普照了。   “潜儿,你的命盘和朕很像,千佛寺的大和尚和朕说,你会比朕好,却又和朕一样苦,朕知道你怨朕,怨自己的宿命。有些…东西莫太执着。”   祁潜有些听不太明白自己父皇在说什么。   “算了,朕都劝不了自己怎么来劝你。”   “父皇…儿子愿听父皇劝导。”   祁晟笑了摇了摇头,“朕要你把这卷画和为父葬在一起。”   “要不要看看?”皇上眨了眨眼,眉眼间和祁潜极为神似,“这是朕最大的秘密。”   不待祁潜回话,皇上就把画卷打开了,上面画着一个书卷气极重的青年,眉眼清秀,看得出执笔的人对画中人的缠绵和哀思。   “父皇,这……”祁潜睁大了眼睛。   皇上又卷了回去放到自己的枕边,“太子,朕把江山把百姓交给你了,别辜负自己朕的期望,也别辜负谢暄的一片苦心。”   祁潜跪在了床前。   “林煦…当年体弱多病…咳咳…却偏要逞强,最后…在接待外使时病倒了,其实大和尚早就说了他不过五年光景……可朕因为泄愤偏要去攻打那个国家,最后换来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回来时他却躲了起来,大和尚说他用三年…寿命为我抵了三次灾,却是再也不肯见我,还给我娶了一堆莺莺燕燕,他说我太任性,不放心我,当我有了第一个孩子时,他才肯回来。所以有了你…有了你的弟弟妹妹。他当时回来时就抱了抱你,给你取了名字……”   说到最后已经弥留的帝王早就不记得该有的自称,眼中沁着泪,“他要我好好活着好好帮他看着大祁国泰民安……”   “可是我晚了快二十年,他还会记得我吗……”帝王轻轻地阖上了眼。   君临天下的帝王此刻也不过是个为情困住了二十多年的可怜人。   祁潜帮他的父皇掖了掖被角,没有哭,他的父皇应该是高兴的吧?终于可以去见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林煦,他记得这个名字,是父皇的老师,也是自己开蒙时的太傅,也曾经是大祁的第一才子,父皇是他一步步保护起来坐上那个至高位置的。   祁潜推开门,外面下着倾盆大雨。   ***   【盛世开】   天武二十二年,武帝崩,太子祁潜继位,天武二十三年改年号为长安。   长安三年,立大皇子为太子,追封太子生母陈氏为皇后。   祁潜看着朝堂上吵的不亦乐乎的朝臣,嘴角泛着冷意,视线无意识的飘过前面几个老臣,落在了站在后面年轻的户部侍郎的身上,也唯有这个时候年轻的侍郎兼太子少师会沉默不语。   他明白他父皇的心情了,坐在这个位置上,下面的人表情清清楚楚的收入眼中,心中的寂寞却是日复一日,想要的那颗心却要不到,自己的那颗心也给不出去。他也终于知道,他比父皇命盘好在了哪里,父皇只能看着画像去追悼逝者,而他至少还能看着他的和安……   “臣等恳请皇上广纳秀女,为皇家绵延子嗣。”   几个老臣哗啦啦的跪下了一片。   也只有这个时候那个人会一言不发。   祁潜有些走神。   回过神后把跪着的老臣一个一个记了下来。   “散朝。”祁潜无视面面相觑的朝臣,拂袖而去。   谢暄看了看自己被掐出红痕的手掌心不禁苦笑,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太子三岁了,自己的儿子也快三岁了,他又有什么资格介意?   走出大殿时,谢暄微微眯了眯眼睛,觉得日头有些晃眼。   “谢大人。”一个太监守在门口。   “公公有事?”谢暄认出来这是祁潜身边的小太监。   “大人,皇上请您到御书房议事。”   ***   “坐。”祁潜头也没抬执着朱批批了几个字。   谢暄喝着丫鬟送上来的茶水,不自觉得看着御案后的那人,彻底长开了的青年,狭长的眉眼带着薄薄的褶子,却显得尤为深邃,低头时谢暄能看到他半覆着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微微上翘的浅色薄唇,登基后的生活在祁潜的性格和面容上都留下深深的烙印,谢暄已经几乎看不到当年的那个偶尔任性的像小痞子的阿潜了。   正盯着祁潜发呆的谢暄回过神来时,发呆的对象已经在他身侧了。   “看看这个。”祁潜走了过来坐到谢暄身侧的椅子上。   谢暄要起来行礼时被他按住了。   谢暄翻了翻奏折,“皇上,这是?”看完后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几个老不休的是打算把女儿送进宫里,让朕不要追究这件事。”祁潜话音带着冷意。   “李大人和南省知府是……”李大人是今天带头上奏让皇帝选妃的。   “李承是吴之名的老师。”   谢暄皱了皱眉,南省今年大涝,吴之名报上来的是一切赈灾都已到位,但是祁潜收到的密报却是南省灾民流离失所。   谢暄躬身道:“臣愿为陛下彻查此事。”他是户部侍郎,虽然上头有个户部尚书压着,但是他也难逃责任。   祁潜拍了拍他的肩,“朕相信你,当朕的眼睛,帮朕查清楚这件事。”说完整了整他的衣领。   谢暄却能感受到他的指尖透过衣服直接触摸到他的心脏带过一片酥麻,“臣定不辱命。”   祁潜叹了口气,“我让人保护你,保证自己的安全。”   ***   谢暄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三个空白的圣旨,看着满街的乞丐,一种愤怒油然而生……   明察暗访,谢暄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查清楚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中间的弯弯曲曲。   离开南省时,谢暄看着恢复秩序的街道,心中松下了一口气,“暗一,我们抓紧赶路。”他身上还带着账本已经朝中一些老臣的罪证。   快出南省路过一个小镇时,马车一个踉跄,暗一沉声道:“保护公子。”下一刻谢暄就被几个暗卫从马车中带了出来。   谢暄看了看另一侧有着伺机而动的人,也知道自己武力只有添乱的份,闪身躲进了身后的楼里。   “…公子?”   谢暄警觉的抬头,皱了皱眉头:“……你是柳姑娘?”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柳叶福了福身:“公子请跟我来。”   护卫的暗卫看谢暄点点头,防备的护着他往前走。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小,谢暄听着柳叶简单的讲了下这些年的遭遇。   暗卫打开窗户看了一下,“公子,该走了。”   谢暄点点头跟柳叶要了些止血的药物递给暗卫,“给兄弟们送过去,辛苦你们了。”   暗卫有些发愣,躬身谢过,接了过去。   柳叶看着谢暄问,“齐公子还好吗?”   谢暄脚步一顿微微颔首。   暗卫明白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皇上交待他们只需要保护谢暄,并没有说要监视他,所以一旦确认安全后,立刻不见了踪影。   谢暄想到了什么又说,“曹公的仇报了。”   柳叶福了福身,“那二位公子可有得偿心愿?”   谢暄怔住了,他们这么明显吗?   他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姑娘保重。”   在门口留下了几张银票。   琴楼里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   南省赈灾贪墨一案就跟滚雪球一样牵出了大批的官员,涉及其中的大臣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   年轻的皇帝手段凌厉,一时间朝野上下寒蝉若禁,无人敢欺上瞒下为非作歹。所幸贪墨案了结后,皇上提拔了年轻的臣子,大赦后的政策愈发宽仁,大祁中兴的局面拉开了帷幕……   ***   【面人戏】   “爹爹。”   谢暄在桃花上点上最后一点殷红之色。   看着跑过来的儿子,抱了起来,“小浅,怎么了?”   这个昵称是个误会,长子的大名是他请皇上起的,单名渊字。   这个小名却是他夫人起的,夫人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说,不如起个小名吧,叫小浅如何,取互补之意。   谢暄愣住了。   女人莞尔,有他的那个晚上,你一直在叫这个名字,也算是天意?   谢暄苦笑,他的儿子倒是长的有几分像祁潜小时候,这话不能乱说,但是谢暄忍不住回想那个时候的阿潜是不是也是这么可爱,可是自己已经很多都不记得了。   “爹爹,你在画谁?”   谢渊踮起脚看着已经画完的画。   谢暄挂了起来等画风干,“爹爹的一个故人。”   谢渊奶声奶气问,“这个是爹爹,那爹爹的故人是这个小哥哥吗?”   谢暄嘴角弯了弯,“嗯。”   谢渊不止一次看见自己爹爹画画了,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是爹爹为什么每次画完都要藏起来?”   “而且爹爹都长大了,那小哥哥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谢暄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发,“因为有些东西不能被别人看见……”半蹲下来,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小浅想不想去读书。”   谢渊嘟着嘴巴,“可是我还想找太子哥哥玩。”   谢暄失笑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就是和太子哥哥一起读书。”   谢渊眨巴眨巴大眼睛点了点头。   不知道想到什么,从后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谢暄,“爹爹,这是放在日晖阁门口的。”   谢暄接了过来,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无名氏   手上的赫然是个面具。   “今日是?”   “爹爹笨笨,今天是七夕阿,小妹要和娘去乞巧的。”   谢暄拍了拍谢渊的脑袋让他自己去玩。   又看了看字条把他和重新卷起的画轴藏在了一起。   ***   谢暄一身青衣带着面具,在张灯结彩的大街上倒是不突兀,   看着无名轩那神采飞扬的三个大字,谢暄目光注视着也带着半张面具,倚着阑干喝酒的白衣青年多少有些无奈,可嘴角又忍不住翘了翘。   青年看到了他,不客气的把还有一半的酒瓶扔下去让他接着,下楼在小二那扔下一锭金子,惊得小二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唐天绕了出来:“怎么了?”   小二长大嘴巴,“刚刚那位客官给多了……”   唐天猛的抬头,这种财大气粗对金钱没概念的架势好像似曾相识。   追出去时却只看到模糊的两个人人影没入人群。   “怎么了吗?”,唐天回头看着担心他的小郎中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准备准备我们也去逛花灯。”   ***   “我要吃那个。”   祁潜拽拽谢暄的衣袖。   谢暄买完了才反应过了,皇上吃路边摊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验个毒什么的。   祁潜隔着面具睨他大概猜出他在想什么,摸了摸下巴,“要不你给我试个毒?”   谢暄下意识的咬掉了一个冰糖葫芦,祁潜就着他的手腕咬下了第二个。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几个结伴少女用团扇掩住半边脸轻轻地笑着。   谢暄耳根子也红了一片。   祁潜咽了下去,评价道:“有点酸。”   谢暄也习惯他的行为了,再说,难得有机会两人出来玩,别坏了兴致。   指了指旁边的画糖画的,表示要不要试试这个,自己吃起了手里被嫌弃了的糖葫芦。   祁潜虽然以前也出来过,但是这种卖小吃的很少碰见,饶有兴致的看着糖画是怎么做出来的。   排在前头的小孩儿拿走自己的糖画一哄而散,老爷子抬头看了看祁潜,“公子?要画一个?”   祁潜点点头,“画一个…小狐狸。”   谢暄下意识的看了祁潜一眼,这一眼让他觉得嘴巴里泛酸的山楂都甜了起来。街上挂的灯笼映得祁潜侧脸如梦似幻,遮住上半边脸的面具显得他多了一份稚气,谢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面具是不是也一个狐狸形状的?   那边祁潜已经接过糖画,走了几步发现谢暄还在发愣,冲他招招手,把手里的糖画递到他嘴边,“试个毒。”   谢暄眨了眨眼,一口咬掉了小狐狸的耳朵,祁潜也不介意,拿过去美滋滋的咬。   吃了一会儿祁潜把糖画塞进谢暄的手里,接过剩下几颗的糖葫芦。   “太甜了。”   谢暄还是有些犹豫,“我去给你再买一串。”   祁潜已经吃起来了,“不要浪费嘛。”   谢暄对上这样的祁潜永远是没辙的,也下意识的咬起了手里被吃剩一半的糖狐狸。   两人视线没有对上,却都不约而同的觉得嘴里的东西甜的要命。   ***   谢暄看着祁潜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花灯,自己也和老板借了只笔,心里有很多愿望却突然说不出来了,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还是心底最深的妄念?   看着另一侧的祁潜,谢暄用笔勾勒出他的模样。   “写完没?”   祁潜走了过来。   谢暄嘴角弯了弯,巧妙地把花灯一旋,不让他看到自己写了什么。   祁潜久违的有些孩子气,皱了皱鼻子,嘟囔道:“小气。”   “那你也给我看。”   祁潜摸了摸红透了的耳朵,望了望天,“快点放,放完了还要去猜灯谜。”   谢暄笑着摇摇头,半蹲下来打算放手时,祁潜蹲着挪了过来,“刚刚老板跟我说两个人一起放,要拿绳子栓着。”   谢暄愣了愣,祁潜已经用红绳把两个花灯绑好了。   红绳……   谢暄低头看在近在咫尺的泛红的耳根,克制不住的想要抱一抱他,却也知道,他们之所以会到今天这步,就是因为两个人的克制,一旦有一个人脱了轨……   谢暄又想到了祁潜的那只断签……毕竟宫中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啊。   “晚上冷,靠过来点。”谢暄在七月七夜晚的睁眼说着瞎话。   祁潜看了看他,真的靠了过来,低声道:“是有点冷。”说这话时雪白的脖颈就红了一层。   “放吧。”   “嗯。”   两人看着摇摇曳曳顺流远去的两只花灯,因为冷,有些不舍得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   ***   “小心点。”谢暄小心翼翼的护着祁潜不让别人磕到碰到他。   有人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一对,还以为祁潜是女扮男装,暗暗叹道这位小姐有位疼他的心上人。   祁潜眼睛亮了亮,拉着谢暄往角落走,“大爷,给我捏一个和他一样的面人。”   大爷抬头看了谢暄几眼,“公子是要带面具的?还是?”   祁潜有些遗憾,还是说,“就这样捏就行了。”   谢暄也说,“也给我捏一个和他一样的,就这样捏。”   很快,老头就捏好了两个。谢暄付了钱,看着拿着两个面人左看右看都不知道怎么好的祁潜,心里酸酸。   祁潜眨了眨眼,“先给我拿一会儿。”拿着玩了一会儿,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再捏一对了。”   谢暄摸了摸他的头发全作安慰,这小玩意儿分开放没关系,可是放在一起就不行了,他明白,祁潜也明白。   看着又溜达到另一边的祁潜忍不住叹道,简直就是撒手没。   眼睛手上忙得慌的祁潜一不留神就被人推了一推。   谢暄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带。   祁潜倒没有把手缩回去,只是后半程安份了很多,两人的手都沁出了汗,却没有人提出要松开一会儿。   挤在人群人,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不同。   “喝酒去?”祁潜扬扬眉。   谢暄点头,祁潜去的是谢家大宅的后山,那里是他们小时候溜出宫常去的地方,当年两人盖起的小竹台还在那里。   祁潜灌了自己一口酒,把酒坛子递给谢暄。   对着星空比着得来的两个小面人。   喝到后来,两人都有些醉意了。   祁潜笑的有点傻,比着两个面人跟谢暄说我给你唱戏听啊。   嘴里哼哼着不知道从哪台戏里寻摸出来的台词。   一会儿白衣青年对青衫男子说——“公子这厢有礼了。”   一会儿青衫男子对白衣青年说——“在下与公子一见如故。”   看着后面七零八碎眼看就要悲剧结尾的剧情,谢暄仰头喝掉了最后一点酒,觉得酒有些发苦。   从祁潜手里拿过那个青色的面人往白色的那个靠了靠,“我倾慕公子已久,公子不要成亲可好。”   祁潜愣住了,抽了抽鼻子,清了清嗓子问,“哦?我为何不知?”   “公子收了在下的定情玉佩,想必是对小生也有此意。”   祁潜声音含笑,唱了一大段不伦不类的戏文又道:“公子既对我有意,不如我们就此结白头。”   接着两个面人磕磕绊绊的作出拜堂的动作。   青衫男子覆在白衣青年身上时,祁潜突然脱了外套罩住了那两个小人。   瞪着谢暄,“非礼勿视,别人洞房怎么能看。”   谢暄憋笑,“那不是还没有闹洞房吗?”   祁潜真不知道民间有这个习俗,半晌憋出一句话,“他们那么不容易,就别闹了。”   谢暄眼底发涩,轻声道:“嗯。”   祁潜把两个面人连着衣服小心的放在旁边。   躺在竹台上问谢暄,“哪个是织女星?”   谢暄指给他看,“我记得林夫子不是教过吗?”   祁潜“嗯”了一声,“不记得了,小爷我当初就记得荧惑、贪狼还有紫微星。”   谢暄笑了笑,“紫微星很亮。”   祁潜打了个喷嚏,谢暄起身要把外罩给他披上。   祁潜瞪了他一眼,动了动插着面人的木棍,白衣外罩诡异的动了起来,有点猥琐但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谢暄忍不住扶额,把自己的外罩解下来盖在了两人身上。   祁潜低头小心的嗅了嗅,没有脂粉的味道,只有谢暄的味道。   迷迷糊糊的就睡倒在了谢暄的身侧。   谢暄脖子能感受到祁潜温热的鼻息。   指头微动,想把他的面具摘下来,在最后一刻,还是停住了,指尖轻轻略过他的睫毛,半搂住他确保这样睡一晚不会不会着凉,阖上眼片刻后又睁了开来,盯着祁潜微微上翘的嘴角舍不得这样睡过去……    ☆、长相思   【朝堂斗】   “臣有本请奏,臣上疏弹劾户部尚书谢暄私结朋党,为一己之私无视百姓福祉,违祖宗章法,改土地之制……”   “臣附议。”   “臣附议。”……   祁潜心中有气,却只能按耐下来,祁潜对弹劾不置可否,这个变革之法是他和祁潜一起探讨出来的,他深知法之变革,应徐徐图之,却没想到第一步就遭到了权贵阶层的反对,这是谢暄提出的对策,说先由他提出,祁潜可以观察朝臣的反应,无论如何开始的时候他一人担着,祁潜趁机解决几个刺头,否则太子尚幼,皇权极易不稳。   祁潜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看到群臣对谢暄的辱骂,他心中的火就难以熄灭,恨不得让他们摸着自己良心说话,还能不能在朝堂上找到一个比谢暄还不拉帮结派的臣子了?谢暄要做孤臣,所以谢家做姻亲从来不考虑权势滔天的名门,多是低调的世家。   听着一声声的臣附议,谢暄站在下面不为所动,直到祁潜忍着怒火说了一句,“谢卿有何辩解?”   大臣以为祁潜的怒火是对着谢暄,殊不知,自己在皇上心中已经死了几个来回了。   谢暄抬头安抚的笑了笑。整个朝堂也只有他敢把头抬起来直视龙颜,自然不担心被别人发现。   接着便站出来大讲变革之法。   谁知却有一个大臣站出来弹劾谢暄一个子侄私占良亩,说谢暄变革只为一己之私。   最后几个老臣站出来提议交由刑部彻查。   祁潜眯起了眼睛,老匹夫敢威胁朕?   谢暄确实不清楚事情原委,只道:“暄若证明自己清白,证明变革并非为一己之私,几位大人是否就能同意土地之变法?”   “这……”老臣咬咬牙,给刑部尚书使了个眼色,那人会心的点点头。挑头的老臣说,“若谢大人是清白的,在下自然无意见,不过变革等大事还需陛下做主。”   谢暄躬了躬身,“皇上,臣自愿接受调查。”   “请谢大人去地牢小住一段,这件事,不劳驾刑部,朕亲自查!”祁潜冷笑了一声。   老臣蓦地的抬头,都失了分寸,他们以为皇上也觉得谢暄恃宠而骄失了分寸,可现下他们却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了。   等祁潜拂袖而去后,几个人慌了神,最后低声交待了几句,“必须做干净。”   ***   “谢大人,这边请。”   谢暄笑了笑,“有劳公公了。”   谢暄为人和善,时不时会给内侍打赏一点,比起一般人倨傲的态度,这些宫里人对谢暄一向照顾,再加上祁潜登基时就吩咐过他们,对谢暄要客气一些。   陈公公低声说,“陛下在发脾气呢。”   谢暄一愣,有些无奈,这下该生气了吧,塞了点碎银子过去,“劳公公告知。”   陈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侍者了,皇帝的心思难猜,这事儿他们也拿不准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皇上,这是去哪?”谢暄跟着祁潜的身后,摸不着头脑。   祁潜摆了摆手,身后的内侍识趣的退了开来。   “朕这不是亲自查案吗?万一谢大人跑了怎么办?朕亲自护送。”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阿潜。”谢暄低低唤道:“别生气了,我也是无可奈何。”   祁潜一肚子火被那声阿潜唤得早就散了去。   “哼,你谢大人聪明绝顶还有无可奈何的时候?”祁潜气谢暄不信自己可以保下他。   “阿潜,我信你。”谢暄抿抿嘴,好久没叫这个昵称,他也有些郝然。“我不想你难做,而且我进去了,你更好查案。”   祁潜瞪了他一眼,“查个屁,喜欢地牢是吧?你就住那住一辈子,我就圈你一辈子好了。”地牢建在皇宫里面,固若金汤,关了一些不能死也不能放出去的人。   谢暄笑的温柔,要是祁潜愿意,他们也不至于这样咫尺相望。   祁潜作为一个皇帝,他比他的那些兄弟多了一样,克制,知道有些东西能做有些东西永远不要碰,这是祁晟也打趣过的,“克制又任性,朕的太子,还挺矛盾的。”   祁潜走到了最底下的一层,里面比别的地方都要大些,这一层就是一个大牢房。   祁潜撇撇嘴,“谢府那边我先不交代,以免打草惊蛇,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渊小子和…谢夫人说的?”说最后一个词,祁潜别过头,仿佛光秃秃的墙上长出了花儿了一样。   谢暄想了想,“渊儿那里他也该到锻炼的年龄了…阿潜,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祁潜眨眨眼,想到自己刚刚问的是谢渊和谢夫人,而谢暄答的是……心里蓦地酸了酸,嘀咕道占口头便宜算什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队暗卫呼啦啦的涌了下来,片刻后,谢暄看着好好的一个地牢瞬间变得金碧辉煌有书桌笔墨有软榻还有一个酸枝大床时,嘴角忍不住抽抽了。   暗一拱了拱手说:“大人,皇上吩咐了让大人好吃好喝多睡觉。”说完想起了什么,从腰间囊袋里掏出一个暖炉塞进谢暄的手里,之后一闪就没了身影。   谢暄嘴角忍不住上扬,抱了抱手里的暖炉,在阴冷的地牢里却觉得外面的阳光似乎很好,不然为什么自己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得到暖洋洋的。   ***   谢暄打了哈欠,别说,这段时期太累了,难得在地牢里能睡个好觉,再加上祁潜让御膳房做的平时难得一见的好菜喂着,他都觉得自己胖了一圈。不过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哒哒哒脚步声传来,谢暄有些警觉,这和暗卫的声音并不同,他小心的握紧了祁潜第二天让人带给他的匕首。   结果进来的却是打着哈欠没有形象的祁潜。   看了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用手勾了勾谢暄,“给朕更衣。”   谢暄三十多的人了,此刻却觉得腿有些软。   定了定神,帮祁潜把衣服解了下来,看着他里衣包裹着柔韧的腰肢,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还是祁潜的心跳,脑子里只有咚咚咚的声音。   祁潜轻咳了两声往床榻的里面推了推谢暄,躺在床上,解开了头发,“快点睡,明天朕还要上早朝。”一挥手就熄了蜡烛。   谢暄老实的躺了下来,久未纾解的身上却是一股难以消散的燥热,等好不容易把火气压了下去。   扭头看了看也睁着眼的祁潜呼的坐了起来,“皇上怎么能睡在地牢里?”   祁潜不耐的眯了他一眼,“朕说能就能,再说了,朕是为了查案子,朕为了确保谢大人不会逃出去毁灭证据,必须亲自监督。”   谢暄嘴角抽搐。   祁潜扬了扬下巴,“你应该说朕勤政爱民,事事亲为。”   谢暄倒下去也不纠结,不过还是推了推祁潜说:“阿潜,地牢寒凉你回寝宫睡吧。”   祁潜翻了个身,对着他,“你下次再请缨坐牢,就做好我也跟着去的准备吧。”   谢暄哭笑不得。这人生辰一过也三十又五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祁潜翻了几个身,又翻了回来推了推他,“睡了没?”   谢暄摇头,他紧张的都快睡不着了。   “朕有个习惯。”祁潜摆着腔调,“睡觉喜欢抱着着软垫睡。”   谢暄眨眨眼?阿潜有这个习惯吗?   “委屈一下爱卿,给朕充当一下软垫。”说完闭上眼睛,“睡觉,不准再说话了。”   手臂准确的抱上了他的腰。   谢暄觉得他这样睡下去,明天早朝一定不舒服,小声说,“这样睡好一些。”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祁潜半趴在自己身上。   祁潜手扣上了谢暄另一侧的手指,把头埋了起来。   却再也不敢做多余的事情。   这些天在外面查案子,明明已经有了线索,明明快刀斩乱麻可以马上把那些人抓起来,但是却下不了手,他总想着是不是自己再慢一点,这个人就只有自己能见到。   若是真的占有了谢暄,他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谢家的那位夫人。逆天有时候不一定是神鬼之事,他心底最阴暗的事就是能让谢暄日日夜夜的都和他在一起,把他抢过来,只属于他一个人,封他为后为他废了后宫,然后呢?这是祁潜的美梦,而和他美梦随之而来的便是噩梦,对谢暄的讨伐,对谢家的攻击,就算自己能保住谢家一世,等自己百年后,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谢家。再有甚者,清君侧的旗号就会打出去,然后第一个死的也是谢暄,当年唐明皇没有保住杨玉环,他不能拿他的谢暄冒险。而且他更不舍得折了他的羽翼,他想让谢暄之名流芳百世。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他宫中有不少为了制衡纳进来的妃子,他却一个都不乐意碰,在他看来嗣位已定,要那么多孩子给太子添乱吗?更何况当初那个孩子,也是因为谢暄,他们之间就是一笔烂账,谢老爷子临终前见了他,拉下一张老脸也要让犯上让祁潜答应——让谢家长房血脉得以传承。这年头,老人家都看的那么清楚吗?   祁潜在谢暄的屋子外坐了一夜,最后还是没有敲开那扇窗,回宫后让人配了一瓶迷情酒,说了一句,去陈妃那。最后的一点退路和希望都被他亲手抹杀了。   那时候起,他们就注定天涯咫尺,知己而已。   谢暄心里发疼,用手盖上了祁潜的双眼,“睡吧。”之后那双手却再也不肯松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谢暄都无比的期待夜晚的到来。   祁潜这次来,破天荒的点了香。   睡前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明天你就可以出去了。”   谢暄有点呆,打心底里,他不想走,他已经快忘了进来坐牢只是便宜之计。   祁潜用手扯着他的嘴角,“喂,笑一笑嘛,可以出去了不高兴吗。”   手一松,谢暄的表情就恢复了原状。   祁潜嘀咕道;“笑的真难看。”   轻轻一吹,烛火就灭了,久违的香味钻进谢暄的鼻翼了里。   只可惜,等到了半夜,也没有入梦报恩的小狐狸,只有一个冰凉带着水汽的轻吻,还有几颗砸在脸庞上的露珠。   ***   长安十五年,谢暄任丞相兼任太子太傅,长安变法徐徐展开。   【果子酒】   很多人跟谢渊说他见过命最好的官员就是他老爹,其实谢渊也是深以为然,五岁就作为太子伴读进宫读书,和太子一同长大,没有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宫斗,二十一岁高中状元,先皇亲口赐婚,太子登基后仕途一路顺畅,有才华有能力更有贵人眷顾,一直官至丞相。   中间也有过朋党角斗,上疏弹劾,但是皇上和谢丞相之间的信任不仅让满朝文武羡慕连谢渊都忍不住羡慕,他若是和太子哥哥以后有这一半的情谊,也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自己去问爹爹的时候,爹爹却摸着他的头,半晌才道:“人生不如意十之□□,以后你就懂了。”   他以为父亲只是不好意思,但是某一年过年时宫中照常的赏赐,却让谢渊窥见自己父亲的另一面。   跟绸缎布匹一起赏赐下来的还有一壶御酿。   父亲一向不爱参与姑嫂亲戚之间的闲话,也没人敢挽留他。   谢渊也呆不住,问了管家才知道父亲去了日晖阁。   他听母亲说那时父亲幼时住的地方,后来成为了家中的禁地,母亲说去了父亲该不高兴了,但是谢渊小时候偶尔溜过去时,父亲还会喊他小浅教他念书。   谢渊探了个脑袋,却发现大门虚掩着。   蹑手蹑脚走过去打算吓吓自己父亲时,发现父亲抱着那壶御酿喝的烂醉。   谢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等到里面没了动静才进去,看着碎金宣纸上没有画完的画,有几分疑惑。   虽然他记忆中好像父亲确实画过人物,但是家里却没有一张有人物的,多是花草建筑一类的画,父亲这是要画人?   谢渊好奇的倒了一小杯酒想知道御酿是不是好喝一点,尝了尝。甜甜的,果子酒。   父亲酒量这么差吗?   谢渊歪歪脑袋,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那是很多年前的宫宴上,小祁潜和小谢渊你一口我一口分掉的果子酒,那时候两个小少年还不知道什么叫一语成谶。    ☆、雨霖铃   【长明灯】   谢暄的身体近几日不算太好,已经入仕了的谢渊刚出宫门就匆匆去了千佛寺。   恭敬的把手里的一沓手抄经书送到了方丈手上,“大师,我想为家父点一盏长明灯。”   谢渊按着老和尚的提醒写下了父亲的姓名和生辰。   方丈看了看,“阿弥陀佛,施主,已经有人为谢施主点了长明灯。”   谢渊愣了愣,这件事他不知道也有些疑惑,莫不是同名同姓?   “大师,可以看一看是什么人点的吗?”   方丈起身拿出一沓经书,“点灯的时候老衲不在,那人也没有留下名字,只留下了手抄的经书。”   谢渊翻了翻,觉得字迹莫名的有些熟悉,最后一页上面留了一个蛇纹玉佩的印子和一个浅字。   和自己小名是一个字?只不过这个小名在自己十岁后爹说不再叫了。   谢渊阖上了这本经书,和大师道了谢,“大师把我的这份经文也和这本放到一起吧。”   离开千佛寺时,谢渊满肚子好奇,只是这事儿问娘肯定是不合适的,问爹吗?爹知道吗?   踌躇很久,谢渊还是端了今天的药进了书房。   谢暄脸上看不出年龄,只有笑起来眼角有些温柔的纹路,周身温和儒雅的气质,丞相做久了,身上也带出了一股威严,但是走在街上,还能惹少女少妇含羞带怯的多看几眼,可惜头发上却早有了丝丝白发。   谢渊还是把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谢暄愣住了,手中写着奏折的毛笔湮出了墨水。   “爹,那个浅是那人的名字吗?是什么人?”   谢暄收敛了心神,低声道:“故人。”手里的那句呈陛下写不下去了。   ***   【钗头凤】   一个年逾五十的妇人对着镜子稳稳的在头上插上了一个翡翠簪子。   二十多年前她是人人艳羡的邹家小姐,人人都疑道状元郎为何要去一个祖父父亲接连被罢黜的相貌一般的她。   她却记得那人问她,“我能让你祖父父亲洗刷清白,我可以保证不纳妾没有庶子,但我给不了其他的你真的要嫁吗?”   她跟所有人一样都不明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发现一切比她想象中的好了不止一点,只除了当初他说的那句给不了感情。   其实作为一个官家小姐,她看过的太多了,尤其是她这种娘家无权无势的,能多少人嫁过去可以不用忍受通房侍妾,不受夫家欺凌,比起闺中的小姐妹们,她已经好上了太多了,至少出去人人都要尊一声诰命夫人。   新婚的第一夜,谢暄在房间里静坐着让她自己去休息,她踌躇不安,接着就接到宫中的传讯——皇帝病重。   新婚燕尔的夫君匆匆入宫,她再见到谢暄时已经是新皇登基的时候了。   之后两人就默认了分房而眠的规矩,她不是没有怨言过。   但是归根结底,谢暄没有骗她,甚至对她敬重有加对她娘家父兄有恩。   她曾经暗自揣测过,她的夫君是不是爱着一个求而不得的人,她想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前太子妃后来的陈妃再后来的皇后。不然为何宫中传来陈妃有喜时,她的夫君会如此失魂落魄。   她做出最大胆的事就在那日酒里放上了迷情的药。   她听着谢暄一声声念着模糊不清的小浅。   她想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一个有浅字的女子。   所幸那一次她就有了身孕,对于一个当家主母来说,孩子比夫君重要的多。   生下来时发现是龙凤胎,儿女双全,她舒了一口气。她哪里敢再下一次药。   若是陈妃,情有可原,可是陈妃过世时,谢暄却没什么表情。而且谢暄对上小太子时,却是呵护有加,若是小太子长的像陈妃也可以理解,可是偏偏小太子跟皇上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闲来无事时,她会设想,难道是风尘女子?可是谢暄从不去青楼妓馆,唯一会去喝酒的地方老板还是谢暄的多年好友。   因为她的好奇和不甘,失口给儿子起了个乳名叫小浅。却发现谢暄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只有微微一愣,仿佛这个字很特别但却不是他心里那道坎。   后来家长里短,养儿弄女,谢暄公务繁忙,这些心思也就淡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渊儿回来和她随口提了一句时,她才知道原来确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只是她弄不明白,这个人会是谁。   直到谢暄身体眼看就要不好时,她才隐约窥见真相,没有了嫉妒没有了不甘,只剩下了一声叹息和淡淡的悲凉。   ***   【无名轩】   唐天这辈子最喜欢交朋友,他交朋友不看身份,性子合得来就行。他被唐家赶出来时,看着围着一个宅子争个家长里短兄弟姐妹,机关算计就是为了一份家业时,他想他这辈子最看不上这种人。   所以他离开了,离开那个沼泽,定居帝都后他用以前的积蓄开了一家小酒楼,没有起名字,想着哪一天呆腻了或许又换一个地方。   那个时候大祁不兴南风,甚至连家里养的都是遮遮掩掩,一旦被发现甚至可以成为弹劾人的证据,所以唐天没有想过自己能找到过一辈子的伴侣,直到他遇见了他的小郎中。   他一辈子交了很多朋友,但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莫过于两个人。   两个有意思的人。   一个是名满京城的谢大才子,另一个是古灵精怪捉摸不透的齐浅。   第一次吸引他的是两人眼中遮不住对彼此的在意。   唐天直觉告诉他,这两人和他一样。   所以很久很久以后,唐天闲来无事和小郎中说起过往的事时都会加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这两人没有表白,没有试探,就这样顺水推舟的默认了彼此感情,在顺水推舟各自成了亲。   唐天也想过是不是因为大和尚的签,但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两人都认定签上的事情一定会发生,虽然在小郎中的事情上,大和尚准的不能再准。   后来他想再去万佛寺还愿时,却发现那里已经空荡荡的了,第一次生出了,自己是不是顺带的?那个大和尚是不是只为了给那两人卜一卦?毕竟没有和尚的签他也不会错过小郎中。   从那之后无论是谢暄也好齐浅也好都没有再找他喝过酒,谢暄偶尔路过时会打个招呼,买一坛子以前齐浅爱喝的酒,但是叫他坐坐,他会笑笑说下次吧。齐浅应该是没来过的,但是有一年的七夕,唐天不确定那个背影是不是他的。   大概遗憾总会给人留下的更深的印象。   唐天摸着小郎中的手说我会好的,你不要难过。   比起他们一日都没能在一起,我们相守了…咳……三十多年我很知足,乖,别哭了。   已经是老郎中了,咬咬牙,唐天不是不能治,只是最要命的是一颗有钱都难买的金丝人参,别人告诉他,恐怕只有皇宫才能找到了。   唐天没有什么遗憾,每天都在念叨以前的一些事,勾人的桃花眼依然勾着小郎中的笑意。   直到有一天一个黑衣人带着一个锦匣和一个老头落在地上,“我家公子说,拿这个和唐公子换坛后屋杏花树下的陈酿。”   白发老头没有说自己的身份,给他把了脉后交待小郎中怎么服用锦匣的金丝人参。   杏花树下的陈酿。   唐天记得三十多年前,他摇着扇子说——以后你们若是成亲,我把后屋的杏花酿拿出来给你做喜酒。   三人心知肚明没有人点破这个你们指的是谁。   可是谢丞相上个月已经过世了,他当时还去送了他。   齐浅大概不仅是齐浅吧,难怪自己挂上无名轩的那块牌匾,再也没有人找过自己麻烦。   他终于明白当初困惑的一切。   唐天明白,那两人是做不出明仓暗度的苟且之事。   市井谣传,谢公得的是心病。   情深不寿,大和尚说的确实还是应验了。   唐天听着门口说书的在说——陛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将皇陵东面的陵寝赐给了谢公,可知陛下与谢公实乃君臣相得的佳话……   看着比他刚到帝都繁荣不少的街道,你们求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回头笑着对小郎中说,“我们去扫墓吧。”   ***   【弥留际】   今天谢暄精神很好,他撑起身子,对着谢渊吩咐道:“我要进宫。”   “爹……”谢渊眼眶红彤彤的。   昨天谢渊已经把一家子叫了过来,一个一个吩咐过了。多少个太医轮流看过了,谢暄也不见好,没人能说出他得了什么病,最后只能摇摇头说谢公大概是心病。   今天这样,怎么看都是回光返照。   “干什么?”谢暄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多大人了,哭什么。”   “我要进宫……”谢暄起身就要换官服。   管家匆匆进来禀报,“老爷,皇上来了。”   谢暄愣了愣,笑了,“请皇上去日晖阁。”   谢渊讶异,不去迎接真的好吗?而且为什么要去日晖阁?那地方已经成了谢家的禁地了。   谢暄轻轻咳了一下,看着手帕上咳出的血迹。   眼中突然多了几分难过。   ***   祁潜一进门就看到谢暄站在日晖阁外的那颗大树下,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谢暄轻笑,“阿潜。”   跟在祁潜后面的谢渊脚步顿了顿,掩上了院门。   祁潜瞪着他,“谢暄!为什么不看太医。”   谢暄牵着他坐到曾经他最爱坐的软榻上。   “看跟不看都一样,药太苦了,我不想吃。”   “和安。”祁潜别过头,不愿意看他。   “别生气,再让我多看看。”谢暄笑的温柔,就是这个笑当年让多少少女芳心暗许。   现在的谢暄笑起来,眼角有着淡淡的鱼尾的纹路,让祁潜忍不住想去抚平它。   “带你去看点好玩的。”   谢暄站起来牵着帝王的手往里屋走。   站起来时一个晃神,人已经栽了下去。   “谢暄!”祁潜眼睁睁的看着谢暄倒下去,连忙接住,“来人!快来人!传太医!”   祁潜手颤巍巍的放在谢暄鼻翼下,直到虚弱的鼻息传来,心才没那么乱。   ***   谢暄再一睁眼,看到双眼通红的祁潜,就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是吓到他了。   “哭什么。”   旁边跪了一圈下人太医,谢渊和邹氏站在祁潜身后。   “你们都下去吧。”谢暄声音有些虚弱。   祁潜抽了抽鼻子。   谢暄捏了捏他的指尖,“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一个帝王的声音此刻却像一个赌气的孩子。   “小浅,我做了一个美梦。”   谢渊和邹氏离开的步伐皆是一顿,心中掀起了不可置信的惊讶。   说话的两人却根本顾忌不上他们。   祁潜别过头,“你梦到哪个美人了?”   谢暄低低的笑了,“小笨蛋,我们当年救的是一只母狐狸,怎么报恩的是一只公狐狸。”   谢暄捉住祁潜的手指头亲了亲。   “我刚刚一点都不想醒来。”   “不行!”祁潜脱口而出。   “阿潜,下辈子,我们定下辈子。”   谢暄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指头。   祁潜狠狠的把脸上的眼泪抹掉,气呼呼的说,“这辈子,你的债还没还完,我…我回去就把位置传给太子,我跟你走,你别丢下我。”   谢暄刮了刮祁潜保养的很好的脸,笑的温和。   他不是不知道祁潜早就有这个念头,只是变法还差最后一步,君主迭替是大忌。   “我们去买个一亩三分地,自给自足,谁都不认识我们,好不好。”   祁潜声音带着颤音和恳求。   谢暄摸了摸他的眼睛,用拇指擦干了他的泪花,用食指弯了弯刮了刮他的鼻子,又点了点他的薄唇。   “好,我想看看那天的那个面人。”谢暄换了个话题。   “我…我我去给你拿,还有我欠的好多好多幅画都没给你看过,你你等我。”   谢暄点点头,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额头,“嗯,我等你,慢慢来。”   祁潜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藏的这么好,等到拿着一个匣子匆匆出殿门时,早就干裂的被他修补过无数次的小面人突然散了开来,碎裂了一地。   ***   谢暄望着皇城的方向嘴角含笑,你不会怨我吧?一个皇帝哭成那样就太难看了。他脑子里响起千佛寺的老和尚说的那句话——想知道他命盘比他父亲好在哪里,就陪着他,一直看着。   阿潜,我最后还是食言了。   没关系,我等你的,慢慢来。   ***   祁潜跌坐在雪地上,手捧着拼不起来的青衫面人。   内侍不敢扶他低声道,陛下,谢府传来消息,谢公刚刚去了……   一口鲜血洒在了厚厚的雪上。   天空上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画堂春   【双珏佩】   太子行色匆匆赶往河清殿,殿内的地龙烧的很热,祁潜半倚在床上像小孩子看新奇的玩具一样,一个个卷轴展开又一个个合上。   “父皇,您不能不吃药。”   太子性子有些急,祁潜挥挥手让他起来回话,“朕哪里看起来气色不好了?”   “父皇,太医说……”太医说父皇身子骨虚透了,可还是没日没夜的处理政务,变法算是贯彻下去了,可是却不愿意再吃药了。   “朕没事。”祁潜把卷轴又放了回去。   想到什么,指了指这个足足有半膝高的大木箱,“朕要是不行了,记得把这个给朕陪葬了。”   “父皇,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祁潜看着殿外的大雪,心情还挺好,“后天是不是谢暄的祭日了?”   “是,夫子已经走了第二年了。”   太子小心打量祁潜的脸色,去年那段时间祁潜大病了一场,今年父皇的身子骨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谁知祁潜心情还挺好的交待了几句就让太子下去了。   看着飘落的雪花喃喃自语道,“连着两年我把唐没有的两坛好酒都抢过来请你喝了,今年没酒了,你不会怪我吧?”   祁潜看了看一箱子的画,一箱子的入骨相思,摇摇头,你从来都不怪,那你也不会怪我来找你吧……   ***   太子仔细清点着父皇的陪葬品,突然知道了比起不能相守更可怕的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遍寻天地都找不到了。   一块暄字玉佩。   一截断签   一身喜袍。   一对合卺杯。   一个面具。   一个破碎的面人。   已经失去光泽结在一起的两段头发。   还有五十多卷出自谢暄之手从未见过世人的画。   还有半块玉珏。   ……   “大祁皇帝,这是我们部落最珍贵的圣物。”   “传说可以续生生世世缘。”   大臣都以为祁潜会发火,帝王求什么都不会缺情爱,他要什么人得不到?你送一个永葆青春的什么丹药都比送这个强。   谁知祁潜不仅当场收了还赏赐了使者不少东西。   某一年的上元节,谢丞相收到的赏赐里面就有这半块玉珏。   ***   一生一代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   长安二十八年,谢暄病逝,追封一等公世袭,赐皇陵东北侧。   长安三十年,长安变法完成,奠定了大祁百年繁盛的根基,同年,仁帝皇帝崩。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BE的小伙伴可以止步这里了。 ☆、诉衷情   【奈何桥·来生缘】   满目山河空旷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想到那人临终前留下的话,男人想夫子他实在是太狠心了。   抬头却看朝思暮想的男子一身白衣坐在桥头吹着笛子。   白衣男子嘴角微弯,对他伸出手,“我后悔了。”   ***   “我陪你去投胎?”   祁晟摇头,死都不去。   白衣男子戳戳他的脸,“为什么?”   “下辈子你又要让我生那么多孩子。”   林煦占了一卦,支颐浅笑,“真不去?下辈子还是帝王命。”   祁晟别过脑袋不肯看他。   想了想找了一个好理由,“要是去投胎,说不定祁潜那小子会成为讨债鬼,上辈子我给他和谢暄分别指了婚……阿嚏。”   男人捏了捏鼻子,“看吧,说不定还在骂我呢。”   林煦又占了一卦,笑而不语。   ***   “去看看孩子们吧。”   祁晟装作没听到。   林煦戳了戳他,“去吧去吧。”   祁晟看着他轻咳,“公务繁忙。”   林煦直接扯着别扭着脸的男人往外走,“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走吧,阎王大人。”   ***   “呼……”   “怎么了?”谢暄睁开眼睛。   祁潜摸了摸脸上的水痕翻身抱住谢暄的腰。   “怎么哭了?”谢暄温柔的摸摸他的头发,虽然没有长发了,但是短发毛绒绒的手感也很不错。   “你是不是早就想起来了?!”祁潜脸上沾满泪痕,抬头气势汹汹的看着他。   谢暄脸上一瞬间空白了一下,难得的无措起来,“你…你想起什么来了?”   祁潜冷哼了一声,拿枕头砸他,“欺君罔上!让你不告诉我,让你不告诉我。”   谢暄用手蹭了蹭了他的泪痕,“不想你哭的这么难看。”   祁潜又想了什么直接背过去不肯看他,拖着哭腔说,“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我。”   谢暄苦笑,赶紧搂住怀里的人儿,“阿潜,我不想看你难过。”   翻了史书才知道自己没走多久,这个人就跟着下来了。   虽然没有了奈何桥孟婆汤的印象,但是自己一直都记得,最开始只是最浅薄的梦,到后面连祁潜的五官都能细致的描绘出来。   高中时看到那人,一颗心才真正的安定下来。   祁潜好不容易缓过来,爬起来拿过桌上的一对玉佩。   对着谢暄说,“别说,那个使臣还真的没骗我。”   双珏佩上有着浅浅的血丝。   谢暄看着祁潜要带到脖子上,赶紧阻止他,“也不知道忌讳,这好歹是葬玉。”两人大学都选了考古专业,这块双珏佩是他们误打误撞挖出来的,谢暄记得有一块和他一起葬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到这里。按理来说他和祁潜的墓都不在那里。   祁潜斜了他一眼,“反正都是我的陪葬,哦,还有你的。”   谢暄圈着祁潜笑的温柔又无奈,“你还说,让我住在皇陵东北侧,你就不怕史官乱写?”   “怕什么,揣测就揣测去呗,我记得以前有个学姐天天说我们名字好配,是不是这个意思?”祁潜嘴角抿起一丝笑。   谢暄摇摇头,历史上的他们好像确实看起来挺可疑的。   “祁!潜!谢!暄!起床了!我找到一个好东西。”   祁潜扔了一个枕头拍在门上,“唐没有,闭嘴。”   想到什么,祁潜突然和谢暄对视起来,不禁笑弯了腰,“我们几个还挺有缘的。”   又想到什么,祁潜摸了摸下巴,坏笑,“啧,你觉得唐没有如果知道他现在天天吵架的医生是以后的恋人会怎么样?”   谢暄也笑了起来。   祁潜比了个食指,眨眨眼睛。   谢暄也给自己嘴巴上上了个封条。   要去开门前,祁潜突然按着谢暄的头来了一个缠绵的吻,“和安,我们拉过勾的,这辈子一起走。”   谢暄眼中满是柔情,“嗯。”   ***   变扭的黑衣男子站在半空中看自己儿子和儿婿缠绵一脸的不爽,“是老子把他们扔到一起的,关那两块破玉什么事。”   白衣男子好笑,“谁让你给小潜灌了小半碗孟婆汤。可不就归功到那两块玉身上了?”   林煦掐了掐手,皱了皱眉头,“那两块玉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嗯?”祁晟皱了皱眉,眯着眼看了看玉佩上仿佛在流动的血丝,指了指唐天手上的东西,“有问题的好像是那个骨碗。”   “行啦,跟着去吧。”   祁晟不高兴,“我儿子有龙气护体,暄小子又有什么文曲星加身,有什么好跟的。”   林煦回头笑眯眯的说,“去玩嘛,顺便我们可以度个蜜月,还有把你欠的债还上。”   祁晟:“……”。   底下祁潜和唐天斗着嘴,谢暄温柔的看着他的阿潜,唐天后面跟着一个白大褂打着哈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你们可以脑补各种灵异文考古文啦,有个粗壮的金手指爹爹,想想都很甜。XD 喜欢的戳戳收藏和评论么么哒。 ☆、番外·南柯子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补了一个番外,给你们撒撒糖。如果谢暄和祁潜都没有死,如果他们真的过上了一不小心就白头到老的生活——   【番外-一梦南柯里,只羡鸳鸯不羡仙】   十里庄   唐天扶着脚崴了的小郎中,“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孩子吗?走路知不知道看路?”   莫青:“……”嘴太欠。   唐天蹲下来说,“我背你。”   莫青白了他一眼,“省省吧,还以为自己是二八小伙呢?”   唐天撇嘴看了看天色,“去借住一晚?回去城门该落锁了。”   莫青点点头。   唐天挑剔的看了看小庄子,眼睛突然一亮:“那边的房子倒是挺精巧。”   旁边路过一个老人“嚯嚯”的笑了一声。   唐天拱了拱手,“老人家,那个宅子有人家吗?”   老人脸上表情有些诡异,“你们是去借住的?”   唐天点点头,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莫不是鬼宅吧?   老人家忍笑,“有人的,两个当家的人都很好,时不时还去私塾教学生。”   唐天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人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这么奇怪?   莫青有点支撑不住了,唐天也不想这么多了,扶着他就往宅子走去。   “请问有人在家吗?能不能容我们叨扰一宿?”   “要不要放盐?”   “阿潜…你拿的是糖。”   “额…好像有点腥,阿!姜片忘丢进去了。”   “阿潜,那个是葱段…虽然姜片我们也没下。”   唐天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推门而进就发现主人家在厨房,炊烟袅袅。   一掀门帘正在围着灶台的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脸。   唐天瞪大了眼睛,掐了掐自己,发现不是在做梦。   “阿青,阿青,闹鬼了。”   莫青一头雾水,这两个人分明在活蹦乱跳的争论鱼汤该怎么做,哪里是鬼了?   祁潜眯了眯眼睛,想起这人是谁了,这么多年没见,品味还是这么差,“唐没有!你不是开酒楼的吗?”   唐天怔怔的点头。   谢暄挑了挑嘴角,头发还有几缕白发,其余的却都养了回来。   “唐老板,来借宿是吧?借宿可以,做顿饭吧。”   “啊?!”   等唐天和锅里死不瞑目的鱼大眼对小眼瞪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猛的回头,指着已经和莫青聊上天的两人,“你们没死?”   祁潜望天。   唐天拍了拍屁股,撇嘴,“害大爷还这么伤心。”   莫青疑问的看着他。   唐天清清嗓子指了指两人,“这位是已故的谢丞相,这位嘛,是—先—皇——”   莫青被嘴里的一口茶呛住了。   祁潜磨牙,小气吧啦的花蝴蝶。   莫青眨了眨眼,明白是怎么回事对着祁潜拱了拱手,“多谢公子救了内子一命。”   祁潜指着唐天忍不住捧腹大笑,“内子?!!”   唐天黑着脸,昨天惹怒了自家小郎中,今天哪敢说什么。   看着祁潜已经要笑到桌子底下的模样,黑着脸敲桌子,“这是能屈能伸。”   莫青手里摸出了几个银针。   “夫君说的一切都对。”唐天笑眯眯的递茶。   祁潜笑歪在谢暄身上,谢暄也哭笑不得的帮他顺气,可别笑岔气了。   祁潜清了清嗓子,“唐没有,你是不是要来借宿?”   唐天点头。   谢暄也微笑,“你的无名轩名驰帝都。”   唐天继续点头,“好说,多亏了当初太子殿下的题字。”   祁潜也不介意他话里的调侃,继续说,“那你去做饭吧。”   唐天点头……?!“我?”唐天指了指自己。   谢暄轻咳了几声,“君子远庖厨,谢某于烹饪并不擅长。”   莫青也乐得配和,指了指自己的受伤的脚。   祁潜敲了敲桌子,扬了扬下巴,“爷前半辈子就不知道厨房长什么样子。”   唐天无语凝噎,最后一耸肩,“要不,你让守城的开城门?本公子请你们回无名轩吃?”   祁潜托下巴叹气。   “那你们之前是吃什么的?”唐天好奇。   谢暄嘴角微微翘了翘。   祁潜继续叹气,“来借宿的人大多数都会做饭啊,有几个手艺还不错呢。”   说着还有点回味。   唐天嘴角抽了抽他可算知道进村时老人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那种表情也叫做——幸、灾、乐、祸。   祁潜看了眼死不瞑目的鱼,确定他真的不会变成一锅汤后。   出了宅子的门,敲了敲隔壁的邻居。   一个老婆婆看到他也是笑呵呵的,“齐小子,给你们留饭了。”   他说完这句话,隔壁的一个妇人也开了门,“夫子,我们这刚出炉的烤地瓜,给你拿几个吧。”   最后唐天和莫青目瞪口呆的看着祁潜抱着一堆吃的回来,瞬间屋子里弥漫着食物的芬芳。   唐天啃着地瓜比了个大拇指。   祁潜扬了扬下巴,“小爷人缘好。”   谢暄拿过手帕湿了水给祁潜一个个指头擦过去。   唐天一抖,只觉得没眼看了。   星罗棋布,万家灯火,远远的可以看到四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言笑晏晏,吃着最普通的农家菜,喝着甜甜的白米酒。但是听着他们的笑声,让人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   “真的不去无名轩坐坐?”   祁潜懒骨头似的倒在谢暄身上,打个哈欠,“下次吧,我今天约了和安钓鱼捞虾,今晚一定要把鱼汤做出来!”   唐天望天,“你们加油,行,下次来给你们带酒。”   想到什么凑到谢暄耳边问了句,“你们这里隔音好不好?”如果好的话,他可以考虑经常来串串门。   祁潜半趴在谢暄身上,自然什么都听到了,掏了掏耳朵,脸都没红一下,“自然好,昨晚你们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谢暄摸着他的头发的手顿了一下,有点哭笑不得,顺手拍了拍他的腰,“不疼了?”   祁潜瘪嘴。   唐天拿着扇子指着他手有点抖,“你脸皮敢不敢再厚点?”   祁潜白他,“脸皮薄还当什么皇上,天天被那群闲着没事干的老臣死谏,脸皮薄点早就扛不住了。”   唐天想想,倒也是。   和祁潜第一百零一次斗嘴中败下阵来。   ***   “娘,女儿…想要像谢夫子那样的?”   “闺女啊,你喜欢谢夫子?”   “娘!混说什么呢,谢夫子对他娘子那么好,我也想找一个像那样的。”   “去,小丫头片子,谢夫子和齐夫子可都是好人,什么娘子不娘子的,出去可不准乱说,没得给他们招惹事端。”   “娘,我就是这么一说。我看到他们就想到齐夫子上课说的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有没有钱没关系,我也要找一个对我好的。”   一个豆蔻华年的小姑娘扯着她娘的袖子撒娇。   唐天微微一笑,对莫青说,“我们把无名轩托给掌柜?我看,谢兄他们家旁边还有一块空地……”   “嗯,这个村子里还少一个郎中。”   远远的看着两人相偕的背影。   小姑娘脸红彤彤的有些艳羡。   ——番外完——   ╔☆→—————————←☆╗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